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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旗(19)

谭真带梁京京在进了其中一家店,梁京京走进去,谭真说,“坐外面吧,空气好点。”

“外面没空调。”这大夏天的。

“这个点不怎么热了,吹点自然风。”

梁京京跟着他从店里出来,挑了张桌子坐下,谭真拿着塑料菜单点了几道海鲜。

打扮明丽、说话很爽朗的老板娘笑起来一口白牙:“帅哥美女,来两只梭子蟹吧,今天下午才到的货,特别新鲜。”

谭真点点头:“那就来两只。”

坐下后,梁京京弯身摸了摸自己被摩疼的脚后跟。她在派出所的时候已经贴了创可贴,奈何这凉鞋带太细,没走几步,创可贴就被磨得快掉了。

谭真问她怎么了,梁京京直起身,摇摇头,拽下一截卷纸擦桌面上的油。

谭真看着她。

顶上垂下的黄色小灯泡照着梁京京略嫌弃的矫情表情。柔和光线下,她的面庞丰盈红润,眉毛弯弯,一双眼睛不大不小,双眼皮褶子淡而清晰。刚刚他们走来坐下时,周围几桌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扭头看她。

不可否认,她身上就是有这么一股奇妙的吸引力。

擦完桌子,梁京京问谭真,“这家你以前来过?”

“没。”

“这边这么多店,那你怎么就挑这家了?还以为口味特别好呢。”

谭真朝着在那边张罗的老板娘摆了下下巴:“你没发现?这家老板长得最漂亮。”

一直在拿腔拿调地梁京京往旁边看看,“切”了一声,唇边露出了点不屑的笑意。

男人英俊的脸也跟着笑。

梁京京出生在傍海之城,打小起最喜欢吃的就是海鲜,可她来这儿上学后才发现,什么鱼米之乡啊,海鲜贵得离谱。她算不上是勤俭节约的女孩,但她只舍得在穿衣打扮和化妆品上花钱,吃住一类是能省则省。

此刻,面对不断上桌的爆炒蛏子、椒盐皮皮虾、清蒸梭子蟹……梁京京想维持出的高冷形象一点点地崩塌了,吃着吃着她直接放下筷子,上手掰蟹腿。

这小店看着不起眼,结果东西却实打实地好吃,对梁京京而言,这不断打在舌尖的味道简直就是“家乡的记忆”。

谭真是吃过才出来的,此时远远没她食欲好。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他手上慢慢剥着一只皮皮虾,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当老师的。”

“今年。”

“模特是副业?”

“算是吧,不过做得少,平时都要上班。”梁京京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回部队?”

谭真默了一下,“再过一个星期。”

“这么快……”梁京京明显有点惊讶,停了停,问,“那蒋思蓝的课怎么办?”

“照常,那个房子钥匙在思蓝那儿,我会跟他说好。”谭真低头剥着虾皮,停了下,又道,“不行到时也给你配把钥匙。”

嘴唇轻抿,梁京京一时没说话。

停了两秒,她拿筷子夹起一只蛏子,挑出里面的肉,“不用,别回头丢了什么东西说不清,赖我身上。”

谭真抬眸看她,笑了下,把剥好的虾肉放到她的骨碟里,揪下一截餐巾纸擦擦手。

吃完了谭真去结账。梁京京看着老板娘拿着计算器在烧烤架旁噼里啪啦地按着,她走过去,问谭真多少钱。

谭真拿手机扫付账的二维码,“你问老板呢。”

女老板笑着冲谭真努努嘴,开玩笑地说:“美女出来吃饭哪用管多少钱,有个付账的不就行了。”

付完钱,谭真跟女老板说,“今天这蛏子炒得太咸了啊。”

“下次来跟师傅说一声,各人口味不同,有人就是嫌淡。我看这美女挺喜欢吃我们家菜的。”老板娘冲梁京京眨眼睛。

“下回来记得给我们打个折。”谭真笑笑,收起手机,很自然地虚揽了下梁京京的腰,“走吧……”

老旧的桑塔纳在市区的街道上穿梭,路灯在窗外节节倒退,梁京京看着黄色的灯在浓黑的夜色下一闪一闪,像星星。

车开到楼下,梁京京跟谭真道别。等她下了车,谭真副驾的窗口叫住她:“梁京京。”

梁京京回过身,微侧头,长发半遮脸颊,“还有事?”

“明天下午有课,不要忘了。”

“哦,记着呢。”梁京京看看他,“他不会又不给我开门吧?”

“我明天在家。”

梁京京点头,“我上去了。”

谭真点点头。

不等听到车辆的离开声,梁京京率先上了楼。

走入电梯,按下自己住的楼层,梁京京抬头看看右上角的探头,像照镜子一样对着它,用手指顺了顺浓密的头发。

电梯缓缓上行,梁京京轻轻哼起了歌。

哼着哼着,她看看右手边的一排数字键,忽然有些调皮地把自己那层以上的楼层全给按了,于是一个个数字像琴键一样被弹奏,没发出声音,亮起一圈圈快乐的小红光。

梁京京唇角微扬。

回到家,梁京京洗澡做美容,随便弄弄就搞到了十一点多。

手机一震,“你可以叫我爸爸”发来一条微信。

【你可以睡觉了。】

梁京京拿起来看看,想过两分钟再回,手指却忍不住在屏幕上动起来。

输了几个字又被她删掉。

这头,谭真刚想放下手机看见手机上的对话框一直处于“对方在输入状态”。过了几秒,对方终于发来一条消息。

是一个“我睡觉了”的表情包。

谭真笑笑,没再回,把手机扔到了台灯旁。

安静的书房里,男人头发黑湿,刚刚洗完澡,他穿着居家的纯棉T恤和运动裤,坐在书桌前轻轻转着手里的笔。

台灯下,他时而凝神思考,时而在书上写写画画。

跟平时的吊儿郎当不同,此时的谭真目光黑沉,表情认真到近乎冷峻,完全是另一副面孔。过了会儿,似乎遇到难题,他在空白处推算了几个公式,点起了支烟。

眯着眼静静吸了会儿,他又再次拿起笔。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忽然震起来。

谭真看了看,接起来。

“爸,这么晚还没睡。”

“你打算几号回去?”电话里,谭父上来就问。

“快了,再过一个星期。”

“你跟队里说好了?”

“说好了。”谭真在桌上一时找不到烟灰缸,走到客厅,“怎么了?”

“我是不是之前就跟你说过,这次选得上选不上都不要带情绪。”

谭真像是觉得好笑,痞里痞气地说,“我带什么情绪了我。你又喝酒了?”

谭父“哼”了一声,“你少给我吊儿郎当的,知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谁盯我,我又不是明星,盯我干什么。”

“别给我瞎贫。”谭父略带威严却又亲昵地说,“不要给你老子掉面子,知不知道?”

“知道了……”谭真略不耐烦地说,“爸,你早点休息,成天哪来这么多精力,妈睡了没有。”

“在旁边。”

谭真说:“电话给她,我跟她说两句。”

“真真。”

“妈,”谭真说,“他是不是又喝多了?”

“哎,小田刚把他送回来,被田光明、于佳伟几个拖到现在,不是我打电话都回不来。”

“你早点睡,别管他。”

“你这个不孝子。”谭母宠溺地骂。

谭真轻笑了下。

谭母说:“明天回来吃饭吧,我让蒋阿姨烧做几个你喜欢的菜。”

谭真说:“行。”

“明晚?”

“中午吧,晚上说不定有事。”

“成天也不知道瞎忙什么,放了假也不着家。”

“翻日历看看,也就今天有点事没回去,前几天哪天没回去。”

“回来也是把我们这儿当餐馆,吃个饭就跑。”

“我怕你们看我看久了烦,”谭真在水池里冲熄烟头,笑笑,“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啊,别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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