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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旗(93)

政委长得方头大耳,个头不高,但身形笔挺。他笑着说:“一个个嬉皮笑脸的,队长把考核方案都跟你们说了。”

“说了,我们这刚下课。”

政委跟他们闲聊了几句,叫住谭真,“跟我过来一下。”

谭真跟了过去。

除了塔台,这个看台是俯视整个机场的最佳位置。秋天,遥遥的山影在蓝天下连绵,苍凉大气。

风有点凉,政委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道,“谭真啊,你的结婚报告就这样交给我,你是让我为难啊。”

他看了眼谭真,“你爸已经给我打了三个电话了,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性子的人我最清楚,你小子这回是故意跟他唱反调是不是?你这边要考核了,他是又着急又拉不下脸,我看着就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谭真没说话。

政委看看他,打趣道:“你这个年纪,就这么急着娶媳妇了?怕以后找不到还是怎么着。”

“政委,我也不小了。”

“才25就不小了?”

谭真:“郝建上个月都有儿子了。”

政委嗤笑一声:“还眼红人家儿子。你爸不同意,你这个结婚报告打上来有什么用,你们父子俩这不是拿我为难吗?”

谭真无话可回。

“谭真,你不要犟,眼前先把训练结束掉,等改装了新飞机,再慢慢跟他谈。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你越这样越是给他火上浇油。”政委笑嘻嘻地,“以前还说你们父子俩关系好,我看啊也是一对冤家,要么没事,要么一有事就是大事。”

谭真跟谭父间从来没有过这么大、这么长时间的矛盾。从小到大谭真都听话懂事,唯独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了,谭父越犟他越犟,任谭母如何从中调解都没用,父子俩就这么硬生生杠在一起。

“明天考特技,准备得怎么样?”

“挺好。”

阳光照在谭真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政委语重心长地说:“稳一稳心态,还有,你们队长前两天还在跟我聊你。他表面对你不咋地,其实心里对你期望一直很大。你是有天赋的,就是心底太傲,闷着傲,老是想着玩新花样。你要知道,现在既定的每个操作、每个数据都是前辈们反复验证过的,话说得重一点,全是血的代价。你想着创新是好,也要看这个创新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前辈们是一代代机子飞过来的,现在的航电系统确实全部翻新了,都电子化了,但这也不代表以前的东西就都过时了。你才多大,路还长,心气再稳一点,知不知道?”

谭真点了点头。

政委拍拍他肩膀,轻松一下,“加油,好好飞,不要有压力。”

最后的考核一共五个课目。这天下午没有再安排训练,大家自行复习、做准备工作,结束后各自回宿舍早早休息。

回到宿舍谭真才看到梁京京发来的短信,给她打去电话。

“你什么情况?”

信号有一点点不好,梁京京音量提高了:“喂,听见吗?”

“听得见。”谭真说:“你听不听得见?”

梁京京声音清晰了,“现在好了,刚刚听不清。”

“我问你是什么情况?”

“就是下午在医院碰到你妈了,然后她把我拉去她办公室说了好多。”

“你去医院干什么?”谭真问。

“哦,”梁京京停了停:“我有个学生骨折了,我正好送他过去。”

坐在桌边,谭真点起一支烟,“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梁京京淡淡道,“也没说什么啊,把烟掐了。”

谭真一顿,笑了下,挠了挠眉毛,拉来手边烟灰缸,两下就把烟灭了。

那头的梁京京像是有千里眼,在谭真灭了烟后便侃侃而谈起来。

“她叫我去她办公室,然后就挺义正言辞的,让我们不要急着结婚啊什么的,还想让我劝你不要跟你爸吵架。”

“嗯,”谭真问,“那你怎么跟她说的?”

梁京京:“我没说什么,就静静听她上课,又不能跟她吵。”

谭真笑了,“这么乖?”

梁京京静了下:“对了,你明天是不是就考试了。哎呀我差点忘了。”

谭真:“考得好有什么奖励。”

“当然有,你好好飞,不要给我丢脸。”梁京京又说,“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吗?”

“在哪?”

“我在蒋思蓝家。”

“你又搞什么?”谭真笑问:“怎么跑他家去了?”

梁京京把烧好的水从厨房拿到房间,边打电话边看了眼床上吊石膏的人:“他骨折了,不肯呆在医院睡觉,我们就把他送回家来了。”

蒋思蓝家三室一厅,装修得很不错,是简洁又不失精致的现代风,看得出来他妈挺有品味。小男生的房间里全是蓝色,好好的墙被他横七竖八地贴满了各种飞机海报,梁京京刚进来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

又是一个活生生的飞机迷。

躺在床上的蒋思蓝冷着一张脸看梁京京打电话。保姆接过梁京京手里的水壶:“我来吧,老师您歇会儿。”

梁京京又跟谭真聊了两句,把电话递给蒋思蓝。

“哥。”小男生乖乖叫了人。

“嗯,没什么事,打球扭到了。”

“我知道。徐宁哥去外地了,我妈明天回来。”

“不会。”不知道说到了什么,蒋思蓝瞄了梁京京一眼。

“好。”

蒋思蓝最后说:“小谭哥你加油。”

一切忙妥当了,梁京京看看床上人,疲惫地站起来,“行了,你躺着吧,我走了。”

蒋思蓝看她背起了随身的小包包。

“你怎么走?”蒋思蓝问。

“打车。”梁京京说:“真是欠了你们的。”

蒋思蓝咽了下口水,“我家这边远,帮你叫个车 。”

“不用了,我已经叫了,你休息吧。”

蒋思蓝看着她要出去了,“京京姐……”

梁京京不禁在门口停下,“你还有什么事?”

蒋思蓝缄默了下,“你上了车把车牌号发给我,注意安全。”

梁京京盯着他看看,“人小鬼大。走了。”

蒋思蓝家和梁京京现在住的地方一南一北。忙了一整天的梁京京背着小包走出小区,风袭来才感到满身满心的疲惫,可她并不觉得孤单。

深吸了一口冷空气,梁京京在温馨的夜色下抬头。

星星密,雨滴滴。星星稀,好天气。

今夜,天上一颗星也没有,明天一定又是个好天气。

……

然而第二天一早,云南的机场起了一场大雾。

空气能见度很低,队里分析了一下数据,认为在可控范围内,没有改变计划。按照飞行计划时间,所有队员提前一个小时进行换装。

更衣室内,平时嬉嬉闹闹的小伙子们动作迅速,穿戴好飞行服后又检查了一遍随身佩带的□□、刀、图囊等飞行装具,听候指示。

第一个考核项目是海上特技飞行,特技比得就是灵活度,这是谭真的强项。

大家事先已经做了大量准备工作,所有数据都背得滚瓜烂熟,所有动作也已经演练过千万遍。飞行就是这样,看着肆意潇洒,背后却是一个个枯燥的数据、一条条需要反复背记的规定。

飞行大楼外,一架架巨大的战机已被拉上跑道,地勤人员穿梭在雾中,为战机做最后的装置。朝气蓬勃的年轻飞行员们整齐列队进场,一一登机。

透明舱盖缓缓降下,谭真带上面罩,在机内做最后一遍检查。

“02请示开车!”

“07请示开车!”

耳机传来指示,“07、02,3号空域起飞!”

“明白!”“明白!”

茫茫大雾中,首批架次的两架战机先后向前滑动起来。

随着一阵闷雷般的咆哮声,两架飞机一前一后飞离跑道,直刺云霄!

浓云密雾瞬间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谭真握着操纵杆,高度不断上升,眼前不是熟悉的蔚蓝,而是一片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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