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就像她说的那样子——她如愿以偿了。
可是。
那天之骄子跪在她面前，明明伤痕累累鲜血淋漓，她却还是一点都不痛快。
一点都不痛快！！
“你……你起来啊。”楚衣语无伦次道，“你……你怎么能这样——”
你这个样子。
她怎么痛快？！
……为什么要让她在即将承受最后一根稻草的时候。
又死死掐住了那根稻草？
为什么？！摆出这副救世主的模样来，感动谁？！感动谁？！！她吗？！
常刃冷笑一声，“来了正好，两个一起收拾了！”
“住手父亲！”
危急时刻，常念喊出了声，长长的迎亲队伍在后面，楚瑶发现楚衣在院子里后进来就看到了保护楚衣的链子被拽掉了，而他们则是随后进来，慢了一步，迎亲的人在一众宛如得了红眼病一般的群众中瑟瑟发抖，常念下了马，不可思的望着周围被控制的人，“父亲，你这是在做什么？！”
常刃哈哈一笑，双眼也是赤红，“做什么？！当然是一统天下了！！“
祸命穿在身上，不觉间已经将他的欲望无限的放大，一开始只是想要控制这些人封口，但是越是阴暗的心灵，在祸命的控制下，那阴暗就越是容易被放大，最后慢慢的就会将最深层的欲望说出口来。
早就离开了轿子躲在外面听墙角顺便准备万魂丹的夏歌听到了常刃的话，呸了一声，“一统天下？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他可真不要脸！”
夏歌和顾佩玖在一株巨大的梧桐下，一边插着问情剑，灵魂和隐身的双重结界布下掩饰两个人的身形，而一边的问情剑则是阻止被祸命窥探。
顾佩玖道：“莫分了心。”
夏歌“嗯嗯”两声，“马上就好，我收了这些恶鬼！”
院子里，常蓝也下了马，“父亲不可！”
常刃冷笑一声，抬手一个结界将两个人封了起来，“闭嘴！容不得你们在这里废话！”
被结界封印住的常念大惊失色，“父亲！”
常蓝也是一惊，下意识的抽剑就砍，然而剑刃刺在结界上，带起一串火花儿，却并没有任何用处。
常刃望着不远处跪在地上的楚瑶，还有怔怔出神的楚衣，唇边的笑容阴冷起来，“楚家的两个后辈都在这里了，只要控制了她们，拿下了楚家，那这天下就触手可及！”
楚瑶闻言一怒，踉跄地站起来，动作间扯住了右臂伤口，她“嘶”的抽了口冷气，却依然挡在楚衣身前，对着常刃冷笑道，“你就做梦吧！”
“让开！”楚衣道，“你少来这里假惺惺了！”
口气竟然像是一个赌气的孩子。
她自己说出口也愣住了，咬了咬牙，干脆道，“姐姐当年对我漠不关心，如今何苦在这里假惺惺的在这里跟我演什么姐妹……”情深……？
“这天下不会是任何人的。”楚瑶说着应该对常刃说的话，却微微侧头看着楚衣。
浅褐色的瞳孔，反射着淡漠又微暖的光。
楚衣的话忽然就有些说不下去了，她望着楚瑶，一时无言。
——很久很久之前。
她曾经让百鬼窟和常家接头，利用常家扳楚家的时候，抛砖引玉，说了这样一句话。
“……只要你们愿意的话，拿下楚家，那么天下——也是你们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常刃冷笑一声，“你楚家能稳坐这个位置五百年，恐怕不止是楚刀祭灵吧？你们家和【秩】之间的交易——”
“我们家和【秩】没有任何交易。”楚瑶扶着右臂，自以为安抚了楚衣，她扭头看着常刃，目光冷然，“即使有交易，那也是五百年前家祖的事情了——别把所有人都想的跟你一样卑鄙无耻。”
即使是受了严重的内伤，即使右臂受了伤，即使手中没有那把名震四方的楚刀，楚瑶站在楚衣身前，背脊依然笔直，浅褐色的眼眸坚定无比。“我再说一遍，这天下，不会再冠上任何人的姓氏！”
“我楚家可以屹立风月大陆五百年，就是因为我楚家行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心！”
有那么一瞬间。
楚衣觉得。
自己，确实是不如姐姐的。
这种骄傲的气势，这种光明磊落的胸怀。
她做不到。
第237章 一串风铃 ...
“光明磊落？哈哈！”常刃看着在楚瑶身后的楚衣笑了，眼里都是嘲讽，“那当真是给我开了眼界了！”
楚衣的目光冷了下来，想说点什么讽刺回去，却听楚瑶反讽道，“你那狭小的眼界确实是得开一下了！”
常刃冷哼一声，大袖一挥，“我也不废话了！”
袖子挥舞下一刻，那些在原地按兵不动的人立刻双目赤红，朝着楚家姐妹杀了过去！
那股叫做“魂祭”的阴风一直在楚衣四周飞舞，寻找可能得手的契机！
而叶泽一直都被围杀，根本抽不出手来！
楚瑶站在楚衣身前，声音微微有些低，“害怕吗？”
楚衣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谁？”
“我已经没有剑了。”楚瑶身后是冲上来的人，他们手里拿着刀枪剑戟，眼里都是赤红的杀意，她却毫不在意，只是回头看着楚衣，浅褐色的眸子一片说不出的情绪，“也许以后，都不会拿起剑了。”
楚衣道，“与我何……”
她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微缩的瞳孔里是一把巨大的长刀，从楚瑶身后朝着她的右臂砍了下去！
“嘀嗒……”
楚瑶反手扣住了刀，一用力便把身后人狠狠掀翻在了地上，她一脚踹在了那人胸口上，因为剧烈的动作，之前刚刚结痂的伤口骤然裂开，右臂上的血流下来，染红了那被雪白素手扣着的冷白刀背，她看着楚衣，慢慢松开了手，冷白的长刀“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楚衣动了动唇，她没办法否认。
在刚刚那一瞬间。
她想说，小心。
“与你无干。”楚瑶按部就班的将攻过来的人用同样的方法摁在地上，动作干净利索，除了伤口一直在流血以外，简直称得上是赏心悦目了，她说，“我只是想说……就算没有剑，我也能保护你。”
楚瑶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她。
“所以，就算没有了蝶魄，你也不要怕。”
蝶魄是她的衣魅。
和别的衣魅不一样的是，蝶魄是残缺的。它甚至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是由无数蝴蝶碎魂形成的残缺体，也因此可以依附在任何衣服的一片袖子上。
它和她一样。
都是残缺的。
只要有枝可依，那么便会死死的抓紧。
只是刚才，她用蝶魄自爆了。
顿了顿，楚瑶一脚踹开了从楚衣身后扑过来的一个男人，擦过楚衣耳侧时，她低声道，“当然。这是我自己的想法。”
“一厢情愿，自然与你无干。”
风擦过耳侧的声音。
楚衣突然就想起来那个炎热的夏天。
她蹲在墙角，蒙着眼睛。
因为母亲院子的人，都不喜欢她的眼睛，所以偶尔，她会把它们蒙起来，想象着这样就能少招一些讨厌。
“你在这蹲着干嘛呢？种蘑菇吗？”
她听到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她没有说话。
“……真奇怪。”那个女孩子嘀咕了一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蹲在这里……”
“你是看不见吗？”
“啧，看不见的话，总能听见吧？”
“……瞎子聋子哑巴？”
楚衣动了动。
那女孩子恍然，“原来不是聋子。”
她笑了，“能听见就好。”
那时候她刚被母亲打骂过，心情阴郁，不想理会任何人。
那个女孩子没有久留，很快就被人恭恭敬敬的喊走了。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
屋檐上，多了一串风铃。
风吹起的时候，总会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