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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11)+番外

于是乎,顾瑶芳的病,就这般不紧不慢地治了两年。平日里顾瑶芳也不做别的,写写诗,画些画,跟丫鬟们一起做做女红,日子也算是悠闲。两年过去,恰是一月前,那病果真说好就好,顾家上上下下谁不说那道士是个神人?

可谁料想,老爷从桐城寄了封信回来,大小姐便再次病倒了。

一时间,伺候着顾瑶芳的丫鬟们,都诚惶诚恐,整日地守着,看自家小姐愁眉不展,安慰再三都不顶用。

今儿外面倒是热闹,顾瑶芳抬眸一望,春日里光景多美?

她推开了药碗,“父亲跟三妹,是一起回来的吧?”

三妹一回来,这家里人人都赶去迎接了……

呵。

外头人说股三姑娘不学好可不仅仅是说她无才,这世道本就是女子无才便是德,顾怀袖名声坏在出门多,还跟外面男人扯不清。

若那一日偷窥之人真是顾怀袖,也活该她被自己抹黑。

顾瑶芳压下心思,扫视了自己屋里这四名丫鬟:“你们也想去吗?”

阖府上下,只顾瑶芳这里的丫鬟是四名,因着她体弱多病,顾贞观心疼得紧,所以定例与别人不同。

顾怀袖身边只有青黛一个贴身丫鬟,另外一个不过是打扫屋子的扫洒丫头,唤作湘儿。她本来洗静,厌恶身边不明不白的人太多,平日里算计来算计去也都浪费时间,索性不要那么多的丫鬟。因而对比这边顾瑶芳屋子里这许多人,便寒酸了起来。

只是顾怀袖为人随和,没灾没病,跟府里人的接触也多,因而府中上下人人都认得她,见着便都甜甜叫一声“三姑娘”,而顾怀袖也总是能轻松地叫出那给她问好的人的名字。一来二去,顾怀袖名声虽不好,却成为丫鬟们比较喜欢的。

只是,在顾瑶芳这屋里,却不与别处一样。

两姐妹之间,平日里不大走动,一个病着,一个活蹦乱跳;一个名声好,一个臭名昭著。说没矛盾?鬼才信。

四名丫鬟,以青溪为首,都畏惧地垂下头来,颤着声音,低低道:“奴婢们不敢。”

“不敢?那就是怕我挡着你们了,心底大都还是想去的吧?”顾瑶芳的声音细细的,她细白的手指轻轻地交握在一起,“要去便去吧,我知道三妹虽不是个靠谱的,可讨人喜欢得紧。去啊……”

她轻声细语,这屋里的四个丫鬟却都抖得跟筛糠似的。

青溪带着哭腔:“大小姐,您别这样,奴婢们是真心疼。阖府上下谁不爱着您、敬着您?您只要养好身子,哪儿能被三小姐压下去?您喝药吧……”

顾瑶芳展颜一笑,一双秋水明眸里闪过几分讥诮,她从青溪微微抖着的手里接了药碗,看着那浅褐色的液体,心里却苦成了一片。

“压下去……你是说,我顾瑶芳,被顾怀袖压下去?”

这声音拉长了,还带着笑意。

青溪顿时白了脸,知道自己说错话,“奴婢该死,是奴婢满嘴胡言说错话——啊!”

她惊叫了一声,忽地说不出一句话了。

顾瑶芳将那碗里还微烫的药,就这样从青溪的头顶淋了下去,而后轻轻一松手,任由药碗滚落在榻边小杌子上,发出“咚”地一声响,这才冷笑道:“都给我滚吧,见了你们就心烦!”

青溪头发都湿了,那药虽是吹凉了的,可从她脖子窝里淌进衣服里,也烫得厉害。

可做下人的,哪儿敢在主子面前哭?

青溪咬着牙,忍了痛,朝着那小杌子磕了个头,便带着人出去了。

顾瑶芳靠在榻上,屋里没人安安静静的,她从枕头下摸出一只荷包来,拆了来看,里头是一只碧绿的翡翠扳指,是个水头好的老坑,内侧隐约刻着字。

她只将这一枚扳指放在胸口,贴紧了,脸上却流下泪来。

年已过二十了,答应她的那个男人还没来。

顾贞观竟然还要她嫁给张家那般人家,顾瑶芳如何肯答应?

她咬着牙,脸上露出些许与平日病弱形象不同的狠色,又渐渐地息下去,听着外头动静。

时近正午,日头却不大。

顾家门口停了三辆马车,前头是顾贞观,中间是顾怀袖,后面是普通下人和带回来的一些土宜。

她下车来,方进了门,便听见前面说话的声音。

“三姑娘好!”

“三姑娘好,总算是回来了。”

“奴婢给三姑娘问安!”

……

都是些小丫头,顾怀袖看了一眼,这一圈都围了七八个,她好笑道:“你们都来围着我,怕是巴望着我给你们带些好玩儿的,可我现在乏得很。”

“奴婢给你倒杯茶去。”

“那奴婢给您捶腿。”

“奴婢可以捏腰!”

“对对,还有奴婢呢……”

青黛挤上去,啐了她们一口,“呸呸呸,这是我家小姐,要伺候也是我伺候,你们来挤个什么劲儿?回去伺候自家主子去,别来讨人嫌!”

青黛这小气模样,顿时招来一片骂声,丫鬟们都跟青黛闹起来。

顾怀袖看着这一群丫鬟,只轻轻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脖子。

从桐城回来,又是一路舟车劳顿,顾怀袖其实有些乏,不过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顾家比不得张家气派,可顾怀袖看着顺眼。

这一路上还遇到过事儿,原说安徽那边出了匪患,他们已经停了一日,等官兵平乱了再走。哪里想到那根本不是什么匪患,而是今年春汛来,江堤竟然出险,平白淹死了许多修筑堤坝的长工和囚犯,这些人真闹腾着呢。

顾贞观一路都忧心忡忡,这一回了顾家,便进了书房。

至于顾怀袖,她轻轻地摇着扇子,也不是要扇风,而是借着这样的动作,整理自己的思绪。

这边丫鬟们玩闹着,顾怀袖却已经走到东院去了,门口三名丫鬟围绕着一名绿裙丫头,顾怀袖只一眼,便看到这丫鬟的狼狈。这不是大姐身边的青溪吗?都说是得她喜欢,办事也相当得力,里外事情都处理得恰到好处,平日里青黛说起这青溪,多是一般酸一半服。

今儿怎么……

顾怀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大姐可在屋里?”

四名丫鬟顿时散开,青溪是这院里大丫鬟,便上前一礼:“回三姑娘,大小姐在屋里呢,三姑娘若要进去探望,奴婢为您通传。”

顾怀袖一点头,一挥扇子,敛了宽松的衣袖,便走在青溪后面,跟着进了屋。

青溪往榻前一躬身:“大小姐,三姑娘来看您了。”

顾瑶芳还是那病弱模样,瞧着真跟水做的一样,她若无其事,只虚弱一笑:“三妹今儿回来了,府里可好一阵地热闹,难得你会来看我,我本以为三妹避我如洪水猛兽呢,怕是我多想了。”

对着顾瑶芳,顾怀袖老觉得有些不自在,她也不走近,只坐了另一名丫鬟抬过来的绣墩,隔着顾瑶芳约莫有三尺,将扇子压在双膝之上,她笑意清浅:“大姐说到哪里去了?还不是外面婆子们跟父亲说,我来看望大姐多了,带来些邪气,不利于大姐养病,否则怀袖怎敢不来看大姐?大姐是个福厚的,多想一时可以,这误会既解开了,也便莫要忧心了吧。”

青溪轻轻地给身边丫鬟打了个眼色,自己先下去换衣裳,免得一会儿大小姐想起来又要训斥。

这边两姐妹看都没看青溪一眼,只望着对方。

良久,顾瑶芳弯唇,带着几分苦涩:“我是个福薄的,又有哪一日不忧心呢?”

话题终于绕开,顾怀袖是揣着顾贞观的交代来的,她闻言正好接上一句,单刀直入:“大姐哪儿是个福薄的?前面薄,后面老天爷不也开了眼,补上了,这福气是厚得很。”

见顾瑶芳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顾怀袖心底一声冷笑,面上却是温温和和,解释了一句:“今次一趟去桐城,父亲可为姐姐说了一门好亲事。”

这一句出口,顾瑶芳的脸色立时就变化了。

第十一章执迷不悟

兴许是沉默了良久,顾瑶芳脸上那如临大敌的表情,慢慢地消减了下去:“是吗?”

顾怀袖假作什么都没发现,一点不知道顾瑶芳的痛苦,反而略带着几分艳羡道:“可不是,张家的二公子,京城里谁不知道张家的好名声?张英老大人在万岁爷面前乃是得宠的红人,他家的几位公子都是不错的。不瞒大姐说,那张二公子我也见过了,一表人才,英俊潇洒。”

她脸上的表情越是欢快,顾瑶芳内心也就越加痛苦。

这种痛苦是隐藏着的,她不能表现在外,当时只轻轻揪紧了薄薄的锦被,“那张家又算是什么好人家?我是听说过的,去岁张英就获了罪,被罢了职,早已经不是当初最得宠的那个张老大人了。这张家,也就看着最后一个骨架子。我还能不清楚吗?三妹何必哄我?”

若非现在顾瑶芳还在自己面前,顾怀袖指不定能立刻笑喷出来。

目光短浅如此,纵使有再多的小心眼,又能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