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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216)+番外

他进来的时候,带了满身的酒味,浓醇醉人。

顾怀袖终于抬首,芙蓉面在灯光下艳色逼人,末了却道:“今日喝的是什么?”

张廷玉似乎带着醉意,拉长了声音笑道:“放了十年未喝的状元红,周道新送的状元红,我张廷玉的状元红。你想尝尝吗?”

顾怀袖微一蹙眉:“还有?”

怎没见他带上一小坛回来?

张廷玉双手捧了她的脸,手掌被今日的酒温得发烫,烫得顾怀袖满脸都烧了起来。

在顾怀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只道一声:“在我这儿呢。”

然后一头吻下,含住了她的嘴唇,滚烫的温度,让顾怀袖觉得自己像是一块春日河上的暖冰,被日光一照,就这样融融地化开。

他口中的酒味,留在齿颊之中,却通过这热热的一个吻,传入她口中,醉得她眼迷离,心微醺。

辣的酒,醇的味。

动的是情。

从不曾见过有人这样将状元红分给别人喝,顾怀袖恼,也恼不起来,只眼含着泪意地看他,看着他隐忍多年一鸣惊人,骑马游金街风光无限,看着他临街而书抛扇上楼,哪管世人非议……

“爷给你喝状元红,你倒要给爷喝女儿红不成?”

张廷玉快要醉倒了,他看她脸颊上挂着的泪,一颗一颗地给她吻掉,最终吻到眼帘处,便轻如鸿羽。

顾怀袖搂着他脖子,只道:“我且记着你写给我的话,若有一日敢当负心汉,当心我携扇告御状,如今我可是正经命妇了。”

张廷玉摩挲她嘴唇,亲昵道:“若负心的那一个是你,又要爷怎么办?”

顾怀袖道:“君若不负,妾必不离。”

她定定看着他,他则微微垂眼,弯唇道:“卿若不负,夫必不离。”

二人又在这静默之中凝望了许久。

顾怀袖道:“上房那边似乎又什么动静,不出去看看吗?”

张廷玉自然听见什么哭天抢地的声音,他只将顾怀袖一抱,道:“死不了,随她去。”

原定张廷玉为二甲第一,不算很出格,兴许有人还能忍,如今张廷玉一回,却是一甲第一,状元及第,端怕是风波将起。

可那又如何?

这些都是他该得的,不该因为任何事情而折损半分。

张廷玉抱着她,将她放在了床上,陷入柔软的锦被之中,只任灯烛再高烧。

他的酒醉了她整个人,贪欢一宿又何妨?

且把今日放了疏狂,满心满眼只一人。

第一三三章储相

按理说,今科殿试之后,很快就应当要“点翰林”,封给状元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翰林院修编,其余二三甲之进士则要再经过朝考才能甄选出是否进入翰林院。

可今朝却生出些许的变故来。

张廷玉次日里起身的时候,张英还在朝堂上。

索额图一党已然带着滔天之怒,太子胤礽打外面见了张英,竟然连对先生的礼仪都没有一个,便直接甩了袖子离开。

反倒是跟在后面的胤禛上前来,给张英道了喜。

张英只知四阿哥心思细沉,又与太子走得近,并不敢与胤禛多言,只躬身谢了。

后面的八阿哥倒是热络得厉害,只可惜张英还是那油盐不进的模样,一点也没有为自己的儿子选边站和谋划的意思。

纳兰明珠在旁边见了,只感觉好笑地捻了捻胡须,在进去之前对张英道:“要我给你搭把手吗?”

“不劳明相挂心了。”

张英婉言谢绝。

到底谢绝了什么,张英自己最清楚。

可是光有一个纳兰明珠如何帮得了?

张廷玉这一回是把太子那边的人都给得罪了个完,这小子自己不怕,可后面的事情还棘手,唯一能依仗着的就是皇帝的信任和欣赏了。到了如今,太子这边因为一个汪绎被黜落到二甲第一,心生不满,之前将汪绎推上来的阁臣熊赐履脸上自然也不好看。

汪绎算是熊赐履的门生,熊赐履乃是索相的人,索额图为太子做事,一环扣着一环。

今日上朝,就要论新科进士入翰林的事情了,原本是准备着朝考,可在今科状元的身上却处处都是争执,张英就站在一边,他是新科状元的老爹,不宜说话。

康熙原本还是很高兴的,看过了张廷玉的答卷,又想想如今治河的事情,策论之中虽然不曾点到今日之朝政,毕竟不许,可到底字字句句之中影射了一二,借古而言,胆子颇大。这样的人,也并不恃才放旷,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康熙道:“传胪大典已毕,新科进士们已经各花落各家,翰林院这边准备着将一甲三人……”

“万岁爷,奴才以为,三甲之中其余人等皆无异议,唯独状元一甲……”

索额图一下就站出来了,说话也不怎么客气,细数张廷玉接连两次头一个出考场,以及先头顺天复试批卷之语,极力抹黑。

一旁的李光地听着听着就笑了,这索额图怎么就不明白呢?

刚刚开始的时候,索额图极力拉拢张英,如今却因为要提拔一个汪绎,而将张英的儿子往死里贬低,往后张英能跟索额图成为同盟之人?

还是做梦去的比较好。

索额图老糊涂了,跟太子一样心急了,这会儿皇帝钦点的人,怎么能当面这样驳皇帝的面子?

李光地咳嗽了一声,站出来说了一句好话:“索大人这话可没道理,两次头名交卷,本就是才高八斗之明证,如此高才不选,竟然要委屈咱们大清低就一个第二名交卷策论还不怎么好的汪绎,您这眼睛跟常人不一样,是倒着长的啊。”

“李大人,你怎地胡乱骂人!”

索额图气得直瞪眼,朝议之事本来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反驳。

反正他李光地是皇帝党,有种你来咬我啊!

李光地将那双手往袖中一揣,老神在在地埋下了头,盯着自己面前三尺的地面,只道:“说您眼睛倒着长,又没说您眼瞎,您这么激动干什么呀?”

李光地有时候就是嘴毒,老早就看不过李光地了。

好歹张英还是咱同党人,有你这样损人的吗?把个张二公子贬低得一文不值,也亏得你不害臊!

张英站在旁边一直不说话,只是听着众人的争执。

锋芒毕露,一定会被人折锋。

刚刚出道进官场,起点不宜太高,太高则易摔倒。

张英有着自己的考量,只是这一切的考量,都不如皇帝一句话。

康熙看着下面蹦跶的索额图,就冷笑了一声,他还没说话呢,下面就开始叽叽喳喳,到底是谁要做皇帝了?

他看着御案之上那一方宝印,忽然慢吞吞道:“索额图,既然你这么有主意,不如拿了朕的印玺,自己写一道圣旨盖上吧。”

“扑通”一声,索额图立刻跪在了地上,冷汗涔涔,只道:“奴才万死不敢!”

“不敢?朕看你不是敢得很吗?别以为朕是瞎子!”

这下头整日里都是党争,个个都是精明人,只可惜他康熙不是昏君,他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连着老张英护犊子的心,连着李光地鸣不平的意,连着索额图与太子那一点子私心,还有这满朝文武无数人等着看好戏的心……

兴许这里面还涉及到他们的门生,所以一面看着戏,一面提心吊胆。

过几日便是朝考,称之为“馆选”,乃是翰林院这边选拔新科进士的考试,这些人现在就开始明争暗斗起来。

真是有意思极了。

康熙手里捏了本折子,忽然砸向下面跪着的索额图!

一声“笃”响之后,索额图的顶戴都歪了,只敢跪伏在地上噤声不语。

“看看这是什么!你以为你索额图多干净不成?参你的折子都堆成山了!明日朝会若你给不出个交代来,便颐养天年去吧!”

康熙一摆手,索额图拾起了地上的折子一看,顿时脸色惨白。

他与太子在江南扶植了一批官员,大肆在茶盐河三道敛财,却不想下面的人做事太嚣张,气焰逼人,遇着有阻挠的官员便言“吾等乃索相门下何人敢不从我”,遇见胆子小的,兴许事情就成了,可难保有那些嫉恶如仇的,江宁织造曹寅乃是皇帝的眼线,指不定给皇帝说了什么……

索额图看着这折子,便知道张廷玉这件事自己是无力阻拦了。

他颓然叩头:“此事与奴才无关,还请万岁爷明察!”

“今日朝会不追究你,滚下去吧。朝考三日之后进行,既然有这么多人觉得朕点的这个头名状元名不副实,那便着令此子如常朝考,点翰林亦如常!”

众人听闻康熙此言,悚然一惊。

便是张英也忽然抬首,而后跪地俯首:“皇上万万不可!”

点翰林如常,那便是作为状元的张廷玉依旧入职翰林院,成为翰林院修撰,乃是无上荣耀;着令张廷玉如常朝考,也就是让张廷玉跟二三甲之人一起参加朝考,经翰林院馆选,若此子才能出众,还能再中一个“朝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