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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253)+番外

不过真说起来,胖哥儿这方面却似乎有些比不上取哥儿了,到底沈恙的儿子是更要剔透一些。

可往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呢?

有时候是“聪明累”,有时候是“大智若愚”。

她只是忽然想起了罗玄闻,自打丹徒那一日之后就没了消息,还不知道张廷玉那边皇帝什么时候去苏州,还要重新经过丹徒,考验宋荦的时候也到了。

这一日,孩子们在外面钓了很久的鱼,有沈恙那边的丫鬟给打着伞,倒是也没怎么晒着。

只有胖哥儿满园子地跑,丫鬟都没他快,满头满脸都是汗。

他自个儿钓不到鱼,不像别人一样沉得住气,坐不了一会儿就要拿出鱼竿来看,所以一条鱼都没有钓到。

不过这一日下来,他却偏偏是收获最丰的一个。

这小子鬼机灵,自己没钓着鱼,就去旁人那里卖可怜,从这里要一条,那里要一条,等到众人说着要走的时候,他一个人将满桶的鱼搂在怀里,得意洋洋,旁边孩子们的脸都绿了。

顾怀袖一见差点笑弯腰,让他把鱼儿都倒回水里去,他却说要回去拿给小石方做鱼汤。

他娘,却唯有无言了。

刘氏却觉得小子有意思,只道:“不过是荷塘里几只鱼儿,小孩子心性,让他带回去吧。”

最后,胖哥儿就抱着一桶鱼一路出了园子。

不过在圆门口准备着上马车的时候,顾怀袖就看见了沈恙。

来的时候他们坐的是轿子,回去的时候却换了马车,那一名妇人上了后面一辆马车。这边沈恙刚刚出来,身边跟着取哥儿,钟恒还在后面两步,李卫从车上跳下来,正想过来一同打招呼。

一旁道上忽然走过来一个化缘的老僧,一见了沈恙皱眉,再一见他身边那取哥儿,眉头皱得更紧,只上来对着沈恙打了个稽首:“沈施主,听闻您在丹徒杀孽甚重,瞧着小公子面色恹恹,疾病缠身,乃是父业子报。因果报应,循环不爽,沈施主若是执迷不悟——”

“哪里来的疯僧!给爷棍棒打到一边去!”

沈恙哪里来的好脾气听着他说完,一抬脚就踹到那老僧的身上。

两边都是他手底下的人,这会儿一拥而上,直接将疯僧拉到一边去,也是用脚踹。

园门口顾怀袖见了,只皱了皱眉,却没注意那老和尚如何,她只是听见了一句“在丹徒杀孽甚重”,沈恙跟罗玄闻在丹徒到底做了什么?

这件事,她一直不知道。

眉头微微拢了起来,顾怀袖就站在那里,没有再往前了。

这疯僧分明是说沈恙作孽,而后他的儿子会不得好死。

沈恙如何能容他?

眼下他眼角微微抽着,看着手底下人将那胡言乱语的老和尚踹得说不出话来了,这才冷笑了一声。

取哥儿就站在沈恙的身边,收拢在袖中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埋着头。

沈恙抬手一看自己手腕,上头缠了两圈红绳,有一枚陶瓷的铜钱状饰物,乃是他多年戴在身边的。

他似乎是顿了一下,而后在钟恒惊恐地目光之下,将这一枚陶瓷铜钱解下,叫取哥儿抬手:“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今儿给你戴着。”

取哥儿抬头,望着沈恙,有些颤抖。

沈恙却摸了摸他头,“荣华富贵,长命百岁。”

而后,沈恙直接两手抱着取哥儿将他提着放在了车前,看他站稳了,自己也翻身上去,扫一眼那边哀叫着的老和尚,眼帘一垂,只道:“一会儿扔去郊外。”

钟恒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他抬手有些焦躁地按着自己眉心,那可是沈爷家破人亡之后,唯余下的东西,跟着爷那么多年了,怎么……

疯了!

真的都疯了不成?!

一看那边的疯僧,钟恒只咬牙道:“先问清楚他哪里知道丹徒的事情,再拖出去扔!”

一旁的顾怀袖看着,半天没说话,也没插手,只将胖哥儿的头扭过来,不让他看,而后带着人上了车。

待到回了自己的园子,取哥儿有些累,就叫他先去房里休息,沈恙自己回了书房,坐在了书桌后面的太师椅上,桌上摆着一把算盘,走时候的账还没算完……

他闭着眼,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知道是钟恒回来了。

“怎么样,问出什么来了吗?”

“死了,什么也没问出来。”

丹徒的事情是机密之中的机密,就连沈恙身边也没几个人知道,如今却被一个疯僧说出来。

钟恒自然也为之心惊,不过他更在意的是那一枚瓷钱。

只是,沈恙没有一点说的意思。

他摸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一直闭着眼,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道:“右臂已经斩断,下面就是钓鱼了……只盼着咱们要钓的鱼儿,的确是那一条。我老觉得……他兴许已经知道了……今日这疯僧,太古怪了。”

张廷玉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沈恙抬了一只手,轻轻搭在自己的额前,也遮了眼。

天色昏暗,书房里没掌灯,也看不清沈恙脸上的表情。

钟恒只听见沈恙那低得似乎听不见的声音:“爷忽然觉着……累得慌。”

累得慌。

这样的话,实在不像是沈恙能说出来的。

然而沈恙说了,还在继续说。

“取哥儿越养越大,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跟我把他埋进土里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地……时时刻刻都在跟阎王爷下棋呢……人家的儿子越养越开心,我这儿子越养越糟心……”

沈恙无声地叹着气,却没说话了。

“嚓……”

外头忽然有什么东西被踩碎了的细碎声音。

沈恙听见了,微微抬了抬眼皮,看向了窗外,却轻轻地一弯唇。

半晌过后,他才抬手轻拨了一颗算珠。

“啪。”

轻响之后,归于无声。

第一五五章若改嫁

顾怀袖回了别院,看着天已经黑了,刚刚伸了个懒腰,就听见外面人喊“二爷回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却已经被张廷玉给抱住了。

他身上带着倦意,就揽着她水蛇细腰,蹭着她脖颈,问道:“今儿去葵夏园了,可觉得如何?”

“花草树木比先头深了几许,倒是……”

她忽然从他怀里转身,看着张廷玉的一张脸。

“怎么了?”

他今日才从行宫出来,整日里都是勾心斗角,也没什么时间陪着顾怀袖。

太子那边一意地为难曹寅府上,张廷玉这才知道曹家似乎跟大阿哥八阿哥有牵扯,他还以为这是坚坚定定的皇帝党,不过皇帝会不知道吗?只怕对着这满朝文武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十三阿哥倒是才学颇为惊人,连张廷玉都感觉到诧异。

前几日头疼病好了,这几日又跟着皇上四处走动,还要跟着过两日去苏州。

他回来原想与她温存得几分,却看她一直朝着自己的脸看,很是奇怪。

顾怀袖在看什么?

看他的脸啊。

过了半晌,顾怀袖忽地笑道:“眼角都有皱纹了,你老了……”

“瞎说。”张廷玉捏她鼻子,只道,“你真当你家爷不每日不对着穿衣镜整整衣冠的吗?”

“是啊,整整衣冠,不整好怎么出去当个衣冠禽兽?”

顾怀袖揶揄他,只是想着两个人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到底风风雨雨、备尝艰辛,又一日一日地过来了。

多少人败给所谓“七年之痒”,而他们兴许是因着磨难太多太重,反而被挤在了一起,不得不依靠于对方,在最寒冷的时候依偎着取暖,在最黑暗的路上相互扶持着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前面走。

若无苦难,难成今日。

能到这一日,当真不容易。

张廷玉心下感动,只捏她手:“明日皇上要游秦淮,大画舫一条一条地,顺着内外河一道走,咱们也跟着一道去看看吧。”

想着张廷玉过两天就要跟康熙顺着长江东下苏州,她点了点头,又道:“丹徒那边,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她忽然问这么一句,让张廷玉愣住了。

他皱眉,望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探询:“你从哪里知道的?”

“那就真是有这一回事了?”

顾怀袖之前就有这样的猜测,说什么因为水患没了人,可丹徒之前毕竟是盐枭们争斗的中心,又在长江与运河的交汇口上,虽不说是很繁华,可毕竟地理位置很要紧。四川的井盐从长江而来,可到沿海,两广两江的海盐湖盐来来往往,都要从长江淮河大运河这一段过,所以在丹徒争斗在所难免。

可到底他们斗到了什么程度,顾怀袖完全不知道。

盐枭盐枭,这一个“枭”字,才是真正的奥秘所在。

贩茶卖布甚至是经营米铺钱庄,都没有贩盐危险。

盐,官私两道之间你争我夺,勾心斗角也就罢了。从盐场被发现的那一刻开始,到开采,煮盐或者是晒盐,而后出盐场进入商人们的手中,争斗就已经进入了白热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