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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382)+番外

沈恙是个人物。

也正因为他忍住了,如今才保下一条命。

真不知道沈恙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

胤禛淡淡道:“高无庸。”

屏风后面出来一条影子,接着是高无庸整个人,他手上按着刀,朝着地上一跪:“四爷吉祥。”

“起吧。”

胤禛的话剪短得很,他只不远不近看了无知无觉地顾怀袖一眼,又问道:“沈恙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只说了一些话,零零碎碎乱得很,要紧的只有两条。”高无庸悄悄看了看胤禛的脸色,才道,“他说张二夫人认错了主子,不该当您的奴才……说她犯了糊涂……”

“胡说八道!”

胤禛一声嗤笑。

苏培盛忙看了高无庸一眼,接着便是一个眼色,爷脾气上来了,惹不得。

高无庸也有着一股机灵劲儿,便道:“是瞎说,沈铁算盘这人就是瞎说。他还说什么,等他死了,就把鱼儿还给张二夫人,又说什么反悔了,舍不得……奴才也听不懂。”

“鱼儿?”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里头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胤禛皱了皱眉头,又问道:“没了?”

“几乎没了。”

别的都是什么腻腻歪歪的傻话,高无庸想想,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一则觉得对着爷说,那感觉太腻歪恶心,二则,沈恙说这些话,又没做事,总让人觉得这人着实可怜。

说完话,后面年沉鱼便来了,孙连翘也跟在后面。

高无庸将刀往腰后撇,又给年沉鱼行了个礼,抬头看胤禛已经出去了,这才跟出去。

年沉鱼这边一叹,朝着里面走过来,才叫来府里的丫鬟,只道:“张二夫人喝醉了,去打盆水来,给她擦擦脸,一会子宴席将散了。”

第二二九章金簪

“张二夫人醒了。”

有丫鬟在前面说了一声,顾怀袖只感觉热热的锦帕从自己的额头上过去,她缓缓地睁了眼,一时似乎还在半梦半醒之间,竟然问道:“这是哪儿?”

“你方才说着说着话,才道了一个‘你’字,便倒了下去,可把咱们给吓了一跳……”年沉鱼收了帕子,便叫丫鬟扶她起来,自己退了两步道,“现下在客房这里,还当你是有了什么不适,叫了你嫂嫂抹脉,竟只说你不胜酒力晕了,真真把咱们给笑死。”

人说南柯一梦,梦不知几年,顾怀袖这时候才渐渐想起方才的事情来,可老觉得有些不对劲。

“您说的试金石……”

“美人本身便是试金石……”

年沉鱼似乎颇有感慨,神色自如,她眉眼之间的妖娆气,隐藏在举止的端庄之中。往旁边一站,便是洛水仙子,自有与旁人不同的雍容之态。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她这名字,果真是不曾起错的。

顾怀袖的手拢在袖中,被扶着起了声,尚还没说话,也似乎还没醒,就听着年沉鱼说。

年沉鱼道:“美人迟暮,如今你可试得了金?”

顾怀袖心道自己还没老透呢,抬了右手起来一摸鬓发,她笑道:“你是在问张廷玉吗?”

“……或许。”

年沉鱼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说的话半真半假,看顾怀袖之前也不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现在看着事态平静,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还不会跟他们撕破脸皮。

张二夫人聪明,年沉鱼也不过就是按着四爷的意思敷衍敷衍。

可想着想着,年沉鱼竟然觉得寒心:女人不过是爷们的玩物。

但是偏偏,出现在四爷眼前的顾三,是帮他办事的奴才,只怕是四爷压根儿就没把顾三当成过女人吧?

“女人是男人和权力的试金石,如今似乎不是我试出什么来了,而是你试出什么来了。”

顾怀袖笑了一声,看着年沉鱼,似乎带了几分隐约的怜悯。

“你知道什么?”

年沉鱼笑着问她,眼底却闪烁着暗光。

顾怀袖道:“我没想到什么,只是有些可怜你们这些嫁入皇家的女人……这一辈子,要见着多少花容月貌的女人,在自己跟前儿晃呢?”

她向来是把年沉鱼当做晚辈来看的,如今也用那种慈和的目光瞧着她。

年沉鱼怔怔然不知道说什么,不过过了许久,孙连翘进来了,年沉鱼也回过了神,只道:“宴席散了,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说完,她竟然直接带着人走了,想必是胤禛那边还等着她。

孙连翘给年沉鱼行了个礼,便端着碗药进来了,顾怀袖还坐着,药也还没放冷,她只将药碗放下来,叹了口气道:“虽说您这是不胜酒力,不过兴许是冬日里没怎么调养好,竟然有些气血须乏的样子,我劳烦了侧福晋那边给您熬了一碗药,喝下来,兴许便没事了。”

喝下来兴许便没事了?

顾怀袖左手只拢在袖子里,半靠在床板上,回忆起的却是那个梦。

忽然完整了的梦。

所有所有的不可能,还有所有所有冥冥之中的怀疑,都在向她昭示着什么。

顾怀袖许久没有说话,丫鬟想要给她擦手,顾怀袖却忽然道:“你是哪家的丫鬟?”

那丫鬟有些奇怪,怎么张二夫人是糊涂了不成?

“奴婢是年老大人家的丫鬟。”

“哪个屋里伺候的?”顾怀袖又问了一句。

“原是二少奶奶那边伺候的,方才被唤过来伺候您的。”

丫鬟一头雾水,倒是忘了要给顾怀袖擦手了。

纳兰沁华身边的吗?

跟这件事兴许没关系。

收回脑海之中的念头,顾怀袖两手搭在身前,带着宽袖叠放着,外面滚边的绒毛有一种说不出的柔软可爱。她心道,那便是什么也不知道了,不过嘴上却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出去吧,一会儿叫你你再进来。”

丫鬟一怔,收了手,只将帕子往铜盆旁边一搭:“奴婢告退。”

说完,又看了顾怀袖一眼,似乎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端着盆退了出去。

孙连翘方才跟顾怀袖说话,原以为顾怀袖肯定是要回自己的,可没想到,她沉默了好一阵,竟然没有说出来一句。

其实孙连翘之前就来了,只是听见年沉鱼跟顾怀袖在说什么“试金石”的事情,最怕牵扯进来。

这一回的事情,孙连翘做着着实心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有些发抖。

约莫是害怕东窗事发吧?

虽然这件事绝密无比,顾怀袖无从得知真相,可毕竟她做的。

最近,孙连翘所做的事情,真是一件比一件惊心动魄。

她发现,自己也是越陷越深。

却不知,顾怀袖在这样的名利场上,又怎么还能保持这样平静的一颗心?

做人的智慧,似乎就他们最通达,可孙连翘自己一无所知。

她看着顾怀袖,见她的目光还浮在虚空某个点上,也没出声打搅。

抬手摸摸药碗,还烫着,她端起来用勺子搅动搅动,有勺子跟药碗边沿碰撞的轻微响声。

那是上好的景德镇官窑出的青花瓷,还是御用的,不知道是康熙哪一年赏给臣工的,现在被用来给顾怀袖装药。

顾怀袖听见这声音,终于渐渐地回过了神来,她扭头看着低眉顺眼的孙连翘,只道:“我似乎醉过去许久?”

“也就是大半个时辰罢了。”

孙连翘算了算,也的确只有这一点时间。

现在天也没黑多久,外头的爷们正喝得高兴,夜里多的是人,戏子咿咿呀呀的声音还没停过,年老大人已经有些困乏,不过人到晚年,难得见到这样高兴的场面,所以现在还开怀大笑,那笑声似乎这里都能听得见。

想来,顾怀袖所处的地方,距离前厅还比较近。

大半个时辰么?

顾怀袖揉了揉自己额头,道:“我记得我酒量还不错,人在席上都没醉,怎么吃着吃着龙须酥反倒是醉了?”

“您忘了,今儿喝的是果子酒,席上您多饮了几杯,那酒后劲足,往往要好一阵才上头的。”

孙连翘面色自然地说着,手里搅动着汤药的勺,却不知怎的停了一下。

顾怀袖瞥见她动作,却心道孙连翘这是实话,可万没有那种上头法的。

她低低地一笑,竟附和了一声:“说来,竟是我贪杯了……”

好酒莫贪杯。

顾怀袖一直知道这个道理,她酒量不好她自己个儿清楚,可到底能喝多少,她心里也有底。

“今儿那龙须酥,味道还不错,只可惜才吃了一块……”

她仿若叹息,瞧着孙连翘,颇有一种没吃够的意思。

孙连翘面色终于有些不自然起来,她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碗,一摸,只道:“我看年侧福晋是把您当成长辈的,想来您走的时候,开口跟年府这里讨龙须酥,应该还是有这个面子。这药已经放凉了一些,温温着,正好喝,若再迟一些,药力便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