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395)+番外

想想,其实也不是很在意。

张廷玉埋头,看着自己指甲缝里的红色,朱砂有毒,却不知他这一双手,是不是也有毒?

顾怀袖只道:“别看了……再看,缝隙里那些朱砂也是洗不掉的,每年三百多天那天不批折子拟奏章?皇上前儿赏的东西已经入库,隆科多那边已经给了年节的礼,我也已经备好回礼,这是单子,你看上一眼。还有年羹尧,闻说今年要回来,也不知是不是要给调职。我想着,他夫人纳兰氏与我还有些交情,又是当年帮过咱们的明珠的后人,所以礼备得重一些。”

礼单册子被递给了张廷玉,并不因为他是清流,就能少了这些人情往来。

张廷玉前后地翻过,点点头,道:“年羹尧年纪轻轻就得了皇上的重视,四川那边的封疆大吏,前途不可限量。只是给李光地大人的礼……再多加些补品吧……他身子不好了。”

“怎么?”

顾怀袖知道李光地年纪老迈,可听着张廷玉这话,格外地沉。

张廷玉合上礼单册子,端了茶喝了一口,放下的时候才道:“李老大人上过许多道请辞的折子了,皇上不发……没办法。现如今,我也不大明白了……”

前几年就是这种僵局,李光地人老了,康熙还要留着他。

李光地是内阁老臣了,有他在不过是个占着个位置。

要说康熙念旧,不少人该放走的也放走了,偏偏留个李光地,要说康熙喜欢老成的人,可偏偏对年羹尧是格外优待。细细想来,张廷玉跟年羹尧没得比啊。

这种奇怪的不平衡,一直横亘在张廷玉心里,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琢磨不透康熙的心思,即便是李光地让了位置出来,于张廷玉而言也是无济于事。

“船到桥头自然直,一朝天子一朝臣……”

顾怀袖忽然说出了这话,说完了自己先愣住。

那一霎,张廷玉回眸过来看她,顾怀袖有些不自然地埋下头去。

一朝天子一朝臣……

康熙这里始终是有意无意压着张廷玉的,张廷玉有意无意地迁就着康熙。

康熙老了,对于太聪明的人又很少有弱点的人,不敢用,因为他生怕一用,这些人就脱离掌控。

可现在的朝局,在逼着康熙做选择。

一个糟老头子,当然不如年纪轻一些的人敢用人。

顾怀袖说方才那句话的用心,着实很凶险。

张廷玉只道:“你说话,该当心一些。指不定那天,祸事就到咱们头上了呢?”

顾怀袖莞尔:“我还不知,我身边有什么祸患。”

祸患。

有的。

张廷玉一直知道有,可他不会说出来。

如果这是个秘密,就让这个秘密烂在所有人心底好了。

张廷玉笑道:“不觉得我才是你的祸患吗?”

“是……确是个祸患。”

若没他,事情兴许简单许多。

顾怀袖被他逗乐了,难得真心笑了一回,却也没笑多久。

今年过年很热闹,喜事临门,府里上下人人的赏钱都加了一倍,连给霭哥儿霖哥儿他们的红包都多了不少,最高兴的应该是香姐儿,凭着甜甜的小嘴儿哄得府里人人都开心,偶尔走亲访友,也都能哄得人格外多给她什么糖啊瓜子啊,甚至多给些意头好的金银锞子。

香姐儿,倒是有顾怀袖当年的风范,混得如鱼得水。

大年三十儿那天,皇帝在乾清宫写了福字给群臣,张府多得了一副皇帝写的对联,挂在堂屋两边,倒是气派。

李光地刚刚过了年节,就开始递乞休的折子,这一回,他是真病得不行了,老眼昏花连站都不怎么站得稳。

张廷玉也知道,属于他的机会,终于还是要来的。

五十二年时候加设万寿恩科,为葵巳科,不过二爷三爷没赶上;五十四年为乙未科,原拟定依旧让张廷玉等人任总裁官,可今科桐城张家有张廷玉的两个兄弟参考,遂张廷玉早在正月里皇帝问询的时候就已经拒绝。

乙未科考官待定,倒是年羹尧回京述职一阵,原以为要给他升任四川总督,没想到走的时候竟然还是四川巡抚。

按理说,现在四爷也使得上力气了,这回竟然没给年羹尧捧上去,顾怀袖倒有些狐疑起来。

正月廿一,纳兰沁华终于抽了空来拜访顾怀袖,早几日回京城带了些四川土宜,正好来给她。

顾怀袖正被香姐儿拉着在花园里看雪,石方则大煞风景地摘梅花,引来香姐儿大声喊叫:“石方叔叔坏,石方叔叔坏,梅花开得好好的!干什么摘它!”

“好了,臭姐儿别闹!”

张若霖吐了吐舌头,却走过去看石方,两眼亮晶晶的:“石方叔叔是不是有什么好吃的?”

石方寻常也不出来走动,只是在跟吃有关的事情上,还是很有本事的。

他笑了一声:“等开春才能做,先把梅花瓣留下才是真,还有梅花酿酒,也是一桩美事……”

“呜呜呜……梅花香香的,不要摘花啊……”

张步香一向被张若霖叫“臭姐儿”或者“臭妹妹”,作为回敬,她也叫张若霖为“懒哥儿”“懒哥哥”,两个人时常拌嘴。

青黛白露已经有些笑得打跌,香姐儿当个爱花人可不容易。

可惜,在石方和夫人的眼底,什么都能变成吃的,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

但凡能想到的吃法,都有了。

每年石方摘梅花,也都尽量想些新奇的吃法出来,去年的烙饼就很好,今年是打算酿酒吗?

顾怀袖只叹了一口气,很想把手炉给香姐儿盖在脸上,她语重心长地教育她:“民以食为天,这花呢……”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一声美人吟,便夹着轻笑,从后面来了。

顾怀袖一回头,这才想起来,“我这记性,还好四弟妹给记着,不然我怕是要冷落年夫人了。”

来的是彭氏跟纳兰沁华,前儿纳兰氏递了拜帖来,顾怀袖便跟彭氏说了一句。

现在彭氏跟乔氏回京,顾怀袖也把府里一些事情给她们管着,倒是顾怀袖自己有了些闲暇的时间,跟孩子们玩着了。

有许久不曾见纳兰沁华,看着还是大家闺秀模样,方才那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便是她吟的,只是顾怀袖回头一看带着霖哥儿跟香姐儿在梅树林里的影子,便有些忍不住笑:“诗原是好诗,可年二夫人这一句,可用错时候了。”

一者是惜花,一者是摧花罢了。

纳兰沁华远远看了石方的背影一眼,眼神闪烁了一下,一副还有些迷惑的模样:“我这诗怎么了?”

彭氏在一旁道:“每年这时候,都是石方师傅出来辣手摧花,准备开春了做菜的时候,那花儿摘下来是为了入菜,满足人口腹之欲的。您这一句啊,太抬举了!”

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顾怀袖也有些可乐:“你倒也别介意,听了个一知半解,也是无妨,我还觉得这一挺应景儿呢。”

几个女人在外头说着也不大好,顾怀袖便带着人朝着亭子里去,那一处精致还不错,又有火炉,还暖和。

“年二夫人,四弟妹,赶紧地坐下吧,青黛倒热茶来。”

顾怀袖坐下来,便吩咐了一句。

纳兰沁华来这里的次数不多,不过知道顾怀袖是个雅致人,语气里带着几分钦羡:“全京城里,也就是您的日子有这么舒坦了。”

彭氏闻言,有些奇怪地看了纳兰沁华一眼。

顾怀袖的日子舒坦不舒坦,她自个儿清楚,“年大人如今不也是步步高升吗?荣华富贵已然在您身上了。”

“……我又哪里稀罕荣华富贵?”

纳兰沁华笑了一声,不过转眼便没话了。

纳兰明珠府出来的孙小姐,什么时候在乎过那些?

不过纳兰沁华似乎也知道自己把话给说偏了,很快将话题转移了出来。

他们在亭子里聊了一阵,那头石方看香姐儿冻得小脸煞白,只好叹了口气,一手抱起香姐儿,一手抱起霖哥儿,朝着石亭前头来,将人递给白露:“哥儿跟姐儿还是去亭子里吧,这两个小家伙跟着我,半天都采不到几朵合意的,净会捣乱。我看香姐儿都冷得哆嗦了……”

白露也被吓着,忙拉了两位小祖宗朝里面走:“夫人,瞧瞧哥儿跟姐儿这模样,被石方师傅嫌弃了呢。”

顾怀袖轻笑:“我早知小石方要嫌弃他们,净会帮倒忙还差不多。”

香姐儿嘟着嘴,委屈:“我本来就是去捣乱的。”

亭子里的人顿时笑得东倒西歪,石方还没走远,听见这话,真是哭笑不得,就这么一回头,却发现亭子里有个人正看着自己。

纳兰沁华有些失态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掩饰一般地埋头喝茶下去,耳根子却有些发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