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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418)+番外

现在想想张廷玉所做的,也不过就是矫诏,至于康熙怎么死的,隆科多一个人知道罢了。

至于知道得多,会不会死,那只有天知道,他雍正知道了。

这会儿听完了张廷玉的奏禀,胤禛眼光一闪,竟然微微地一笑:“也无甚大事,张大人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听着先头的一句,张廷玉就拢了眉头,他没说话。

胤禛又继续道:“年大人军功卓著,一门忠义,如今更是朕股肱之臣,既然年大人有这样的意思,朕总不好不给个薄面,张大人意下如何?”

事情更有意思了,当皇帝的要给当臣子的薄面。

张廷玉也是个识时务,会看风的,多年和稀泥下来,也是人精之中的人精,他遂言:“是臣小题大做,反倒来搅扰了皇上,臣万死。”

“万死什么呀,下去阅卷吧,准退。”

胤禛从头到尾都没有几分在意的神情,外头敬事房的人捧了绿头牌进来,他只示意人上来,抬手便翻了一快牌子。

张廷玉这边于是告退,出来的时候瞧见端着的木托,今日幸的是年贵妃。

苏培盛也瞧见了,只跟那公公一拱手:“今儿还是年贵妃娘娘啊……”

他只随口一说罢了,过来就要送张廷玉出去。

如今苏培盛身价也高了,张廷玉可不敢让他送,摆摆手就走了。

倒是苏培盛站在原地,想想还觉得奇怪,回头才一拍脑门儿:嗐,他是送张二夫人送习惯了!

张廷玉回了考场,只把剩余的答卷给批完,眼见着要登名册了,朱轼问:“这夏义怎么处理?”

“录。”

张廷玉把毛笔一扔,只留下一个字。

朱轼又问:“那录成第几?”

今天张廷玉去了年羹尧府上一趟,接着又进宫,左右还是有些消息出来的,更何况回来的时候,张廷玉也透过些口风,朱轼大约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他想着,怎么着也得给个通场第一,算是给年羹尧一个面子。

可没想到,张廷玉道:“给个通场第二吧。”

于是,夏义这么个“关系户”的名字,便堂而皇之的挂在了顺天乡试放榜之后的榜上。

到底心里不舒服,张廷玉回府的时候都没要丫鬟们帮着,外面罩着的袍子一解,便朝着地上扔,看顾怀袖上来给他批常服,这才叹气。

顾怀袖只觉得奇怪:“这是怎么了?”

往年当考官,张廷玉比谁都乐呵,今年回来还叹气?怪了。

“你是皇上往年门人,我若告诉你,今科年羹尧门下夏义公然作弊,皇上还允了,你信是不信?”张廷玉说着,又道,“我给了通场第二。”

这倒是稀奇。

顾怀袖凝眉,踱了一步:“昔年皇上嫉恶如仇,最忌讳此等舞弊之事,即便是他当年安插人,莫不是能者居之。王者之道,素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没道理,他会有着年羹尧做这样的事……”

“此事,怕是有鬼。”

要么就是虚以委蛇。

顾怀袖心里也清楚一些,反正年羹尧下场不好,如今不过是露出些苗头罢了。

夫妻两个也没多想,可顺天乡试放榜之后三日,那夏义便出事了。

前面才被录为了通场第二,成了举人,又有年羹尧保举,应该是一路从乡试、会试,一直走过殿试,成功入翰林,可没想到,这人被长铁钉,钉死在了客栈。闻说那铁钉甚长,从夏义左边太阳穴穿到右边太阳穴,死状极其可怖。

更诡异的是,夏义胸前竟有一幅白布,上书四行血诗。

出事之后,自有人将血诗抄录给张廷玉,张廷玉只一读,便是心头一凛。

顾怀袖正在为张廷玉准备行装,后日便要启程跟着雍正去在建的圆明园,见他拿着一封书信怔忡,便很自然地过来将书信拿过,一瞧也是微怔。

夏义出事的消息也在这上面,连着前后始末形状俱在,附诗一首在后:莲子无心结,更鼓数声寒。

摇落花千树,阶前听秋风。

莲、更、摇、阶。

年羹尧戒。

张廷玉知道她看出来了,只道:“年羹尧死了门人,想必要查……可你猜猜,能不能查到?”

顾怀袖不用猜查不查得到,她只猜这件事是谁做的,就知道是个什么结果了。

天子脚下,堂堂一个举人老爷没了,这样恐怖之事,自然是要严查。

可查了两个月,竟成为一桩悬案。

夏义啊,也就是个钟,胤禛敲敲而已。

至于敲了之后,是不是有人能从这钟声之中明白什么,那便看自己了。

第二四八章满门荣华

二月乡试结束,八月才会准备会试,中间这一段时间,皇上亲至圆明园,诸臣工之中紧要者恩同前往。

张廷玉,自然在此列。

原本定了张廷玉为会试主考官,可这回张廷瑑与张家二公子张若霭都要参加会试,按理张廷玉还是要避嫌,所以会试考官挂了个名,余者不由他经手。

没想到,八月会试放榜,张若霭竟然得了会试通场第一,他四叔张廷瑑也在第五,真真惊落朝野上下一地下巴。

张廷玉也是头疼,放榜当日便把张若霭叫来骂了一顿,反倒是张廷瑑放声大笑起来。

天底下竟然有侄儿考得比叔叔还好,还是一门出了俩贡士,按着两人这名次,再入殿试成进士,不过朝夕而已。

八月底放榜完,张廷玉又是高兴又是有些忧心。

他如今是礼部尚书,还是内阁学士,翰林院掌院学士,国史馆总裁,供职南书房自不必说,前几月皇上叫他主持编纂《圣祖仁皇帝实录》,瞧着还有叫他编《明史》的意思,着实令人头疼。

在将他任命为皇子们的先生没多久,雍正便又一道诏书,加封张廷玉“太子太保”衔,如今又成了太傅。

一个人头上顶这么多衔按理说也够了,更何况,张英出身进士,暂时不提,张廷瓒人已去了,暂时不提。

张廷玉,进士翰林出身;张廷璐,进士翰林出身;张廷瑑,今科方成了贡士,进士翰林出身不在话下;儿子张若霭,会试通场第一,怎么也不可能不是进士,不可能不入翰林。

这么一算,光是这两朝,张家一门就要出六个进士。

穷人有穷人的烦恼,富人有富人的烦恼,张廷玉有张廷玉的烦恼。

兄弟们考过了,还有晚辈们要考,子侄一辈也是要读书的,回回都要避嫌,不知多少年才能掌一回文衡,做一回主考官。

不仅如此,更怕树大招风,当年张英的烦恼,全数落在了张廷玉的头上。

他终于没忍住跟顾怀袖抱怨:“我儿子怎就不能笨一些呢?”

顾怀袖终是白他一眼,没跟他说话,任他自己想去了。

会试刚过,正值中秋,宫里来了令,许臣工带各府诰命入宫小聚,也不办什么节庆,毕竟还没三年呢。

张廷玉带了顾怀袖入宫,却没想到今晚还有旁的事情要办。

胤禛深受康熙末年夺嫡之苦,自然知道个中凶险,他传谕于几个心腹大臣,包括张廷玉在内,于养心殿商议建储之事,当夜议定建储匣与密旨。他当着大臣们的面,亲手写成诏书,封于匣内,为建储匣密诏;又书密旨,后贴封条,使人藏于内务府。若有一日雍正驾崩,便按着今日议定之事,取建储匣,并对内务府密旨,便知何人为储君。

没有人不好奇那密旨上写的什么,可一个挂在了正大光明匾额的后面,一个封入了内务府,非雍正死不得见天日,纵使好奇也无从得知其中内容了。

那时候,胤禛的眼神很奇怪,只盯着正大光明匾额,像是有千万的情绪,却终于归于沉默。

而张廷玉与诸人从殿中退出,恰遇上皇子们来请安,晃眼一看,这些皇子们的眼神,与当初给康熙请安的皇子们,一般无二。

皇家,何尝不是一个轮回?

回头这么一看,胤禛背着手的影子,落进殿内深深浅浅的光华之中,竟然晦暗不清了。

康熙当皇帝的时候,胤禛在渴望什么,如今他当皇帝的时候,他们的儿子就在渴望什么。

生在天家,谁不想当皇帝,坐龙椅?

坐过的觉得那龙椅不舒服,可舍不得放手,没坐过的充满期待,于是争相夺取。

张廷玉只跟着人一起出来,便去御花园,入了中秋席。

只是,他晃眼一看,竟然没瞧见顾怀袖。

此刻,顾怀袖刚接到苏培盛的通传,说是万岁爷要见。

这是康熙驾崩之后,顾怀袖头一次入宫,只是这“万岁”的已经另有其人了,侍奉在皇上跟前儿的,也由李德全和梁九功,换成了苏培盛与高无庸。

“苏公公叫个小太监来就是了,何必自己来一趟?”

顾怀袖客气了一句,脚上倒是很自然地朝前面走了。

苏培盛敢在旁人面前拿大,万不敢在顾怀袖面前拿大,连声道:“这不是许久没见过您了吗,心里想得慌,索性自己来跑一趟,您是什么身份,何苦故意问话为难奴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