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无双(171)+番外

边上奉酒的侍女忍不住弯腰附耳,柔声道:“郎君,府中有青桔酒,不醉人的,可要拿来?”

崔不去讶异抬眼,对上侍女的清秀面容,后者脸颊一热,微微垂首。

“那就有劳这位娘子了。”

侍女小声道:“不劳烦的。”

她心道这位先生虽然看着年纪略大了点,却是很温柔体贴的,似她这种良民,被短雇为婢女,在县衙后院帮忙伺候,过两年就可嫁人了,若能嫁个似崔先生这样的丈夫,年纪大的更懂疼人,可不是极好?

想到这里,侍女的脸颊越发烫热了,匆匆扔下一句“我叫橘儿”就去拿酒了。

崔不去没想到自己现在变成郁郁不得志的御史幕僚,还能招来一段桃花,但他没有心思多想,因为黄县令果然举杯走来了。

“容御史远道而来,下官本该盛宴款待洗尘,奈何忽逢天灾,光迁县自身难保,连这宴会也寒酸不已,还请容御史多多体谅。”

容卿慢慢起身,他的神智大体还是清醒的,只是举杯的手微晃。

“不知杨使君何时能到来?”他问的是光迁郡郡守杨云。

黄略面带歉然:“郡治之内,受灾之地甚广,杨使君忙于公务,方才着人来通传,说今日约莫是来不了了。”

容卿很恼火。

他今晚会来赴宴,其中一个原因,正是黄略说过,今夜的宴会,杨云一定会出席。

但并没有。

非但杨云没有来,甚至也没派司马主簿之类的副官过来解释,仅仅让下人跟黄略说一声就罢。

怠慢之意,显露无疑。

整个光迁郡,从上到下,没有人将他这个御史放在眼里。

这说明他们根本不担心容卿会回去告状。

因为杨云是皇亲国戚,天子堂侄,还与太子杨勇关系不错,所以他有恃无恐。

容卿也没法证明光迁郡官员怠职,这场水灾至今,官员们努力救灾,粮仓因此被清空,城外洪水还未退,光迁县县令也努力收容了许多难民,如果容卿信口雌黄,倒霉的只会是他自己。

“若我是你,今夜就不会来赴宴。”耳旁忽然响起崔不去的声音。

容卿心生厌烦,又不自觉竖起耳朵。

“你什么都没查出来,就要他们割肉,不如当街抢劫还更快,杨云不会来,也在情理之中。此行之前,我已经派人查过,光迁县虽然多雨多灾,前两年也有水患,但不像今年这样洪灾暴起,水淹四塞。”

容卿心头一动,忍不住道:“也就是说,前两年根本就没到捐粮免租的地步,杨云和黄略在欺君罔上?”

崔不去目视宴席,神色未变。

“据我所知,开皇元年,光迁征粮五千石,去年,又征粮三千,今年洪灾之后,朝廷义仓就送粮过来,可现在,黄略居然说官仓粮食已经告罄,你敢信吗?”

容卿喃喃道:“我料得不错,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崔不去:“若我是你,就不会打草惊蛇,到了之后先调查清楚再说,若有罪证,哪怕是拿着他们的家眷威胁他们,再杀一批,抓一批,人头滚滚而下,局面自然就打开了。杨云也好,黄略也罢,他们若是敢闹,那就干脆闹大。”

他声音本来就低,只有容卿能听见,虽然慢声细语,娓娓道来,容卿却被他话语里的森然杀意慑得激灵一下,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果然是杀人不眨眼的左月使,容卿想起与崔不去有关的诸多传闻,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刚过去没多久的千灯宴之变,连乐平公主最宠爱的人都敢动,还有谁是他不敢杀的?

容卿心头一寒,却忍不住皱起眉头:“似你这样办,其中必然会有被胁迫受冤枉之人,我们是来激浊扬清,不是来大开杀戒的!”

崔不去诧异:“那敢问容御史如今激了多少污浊之气出来?”

容卿压着怒意:“你不必激我,我是绝不会照你的话去做的!否则我堂堂御史,又与左月局鹰犬有何区别?”

没等侍女橘儿将青桔酒送来,容卿已经酒意上涌,跟崔不去说的这几句话,就耗尽他仅余的清明,容御史晃了晃身体,一头栽倒在酒桌上。

崔不去担心地摇晃他:“郎君!郎君!”

县丞李沿见状感叹道:“容御史为了灾情实在是操碎心,连日奔波,积郁胸臆,才会如此容易醉倒!”

黄略忙让人扶容卿去歇息,崔不去见状也想跟上,却见黄略笑道:“崔先生这几日跟着容御史到处跑,也辛苦了,今夜就好好放松一下吧!容御史是贵客,宴席还未散便倒下,为了你家御史,你也得给面子多喝几杯才是!”

崔不去推却不过,还真喝了两杯,然后双颊便肉眼可见地绯红起来,他连连摆手,一边咳嗽一边道:“真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见他狼狈模样,李沿武义等人都笑起来。

“崔先生真是实诚,让喝就真喝!”

“可不是,这叫有其主必有其仆!”

“我看崔先生比容御史豪爽多了,不知容御史此行可还有别的打算?”

玩笑之中,不知是谁,有意无意问了一句。

崔不去摇摇头,以手撑额,不胜酒力。

“我也不知,郎君去哪儿都不肯带上我,他、他不信我!”

七分诉苦,三分委屈,崔先生双目微红,似有流光,看来是真醉了。

见问不出什么,众人对他也没了兴趣。

唯独四处敬酒的李十四又溜达过来,手里握着一杯斟满的酒,非要塞到崔不去手里叫他喝。

崔不去想推,对方还沉了脸色。

“怎么,崔先生能喝别人的酒,就不能喝我的?我给的酒是有毒,还是怎的?”

崔不去眼神迷蒙地看他,流露出些许不解和无辜。

李十四笑嘻嘻抓着崔不去的手,半强迫他将那杯酒喝下去。

“崔先生,你既然混得如此不如意,为何不换个东家呢?”

“什……么东家?”崔不去眨眨眼,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像没听明白。

李十四:“容御史古板又固执,在这种人身边,连点油水都没有,崔先生连养活自己都困难吧?容御史乍到光迁,就想大干一场,却没问过别人愿不愿意,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崔先生没必要抱着一块烂木头跟着沉下去吧,何不就此机会换个新东家?”

崔不去蹙眉:“崔某一介书生,读书不成,只能写写文书养活自己,除了容御史,又有什么新东家会要我?”

“我们李家,乃是本县数一数二的大家,我身边,正好也缺个会写文书的,你若跟了我,保管你不必像现在这样清贫,容御史能给你多少,我翻一番便是!”李十四豪气道。

崔不去皱眉不语,似陷入纠结苦恼之中。

李十四也不急着对方答复,反是借着自己背对众人,其他人又在喝酒闲聊,不大注意这边的机会,拇指在对方手腕的嫩肉上摩挲,粗糙触感令崔不去微微一震,面上红晕又深了一层。

崔先生就是再糊涂,也知道李十四在调戏他。

李十四见他面露愠怒,又嬉笑着凑近几分:“崔先生,我是真心喜欢你,也是真心为你着想,你在容御史身边,日子过得苦巴巴不说,指不定连性命都有危险,你好好想想,若是想通了,就到祥记饭庄报我的名字,掌柜会帮你通传的。”

炙热气息又近了几分,崔不去甩开他微微后仰。

“李郎君。”

李十四嬉皮笑脸:“去掉最后一个字多好!”

崔不去咳嗽两声,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病的。

“敢问李郎君,你可认识一个姓凤的人?”

“风?”崔不去的嗓音低哑婉转,李十四许是听错了,疑惑道,“我祖上八代都没认识过姓风的,你问这个作甚?”

崔不去淡淡道:“许是我认错了吧,他与李郎君长得有几分相似。”

李十四立马打蛇随棍上,哈哈一笑道:“没想到崔先生还喜欢玩这种把戏,行行,那准你我私下相处时,喊我风十四!”

上一篇:彩虹色暗恋 下一篇:尖锐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