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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2)+番外

耳边爱妾的尖叫声传来,这一刻却变得何其遥远,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像蒙上薄纱,朦朦胧胧,听不分明。

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他打了个激灵,内心早已焦急咆哮催促自己躲闪,但他养尊处优多时的身体却跟不上反应,直到胸口传来冰寒刺骨的剧痛。

尉迟金乌的视线被漫天血红覆盖。

原来一个人从生到死,是如此之快。

这是他倒下去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

大雪纷飞,足以覆盖世间一切污秽。

然而也仅仅是暂时遮掩,一旦云开雪霁,秽物又会重新露出。

有些人间丑恶,却连鹅毛大雪也无法盖住。

干涸的血变黑,混在雪块之中,乍看像从积雪里冒出来的石头。

死去多时的马匹倒卧在地上,边上马车翻倒,几个脑袋被半埋在雪中,眼看已是气绝多时。

马蹄声由远及近。

十数骑浩浩荡荡,自雪中疾驰而来,马蹄踢出的冰雾与雪花混杂纷飞,氤氲出团团朦胧烟气。

为首之人一身黑貂裘衣,将脑袋遮得密密实实,唯有衣袍灌风扬起,猎猎作响。

后面十多人裹得更加严实,连袖口都扎得紧紧,无人愿意将肌肤暴露在这恼人的风雪中。

他们似乎早已预见眼前这场变故的发生,非但没有表现惊诧恐惧,反倒纷纷下马上前,弯腰察看。

一具尸体倒卧雪上,后背被积雪覆盖大半,只露出一截几乎与冰雪同色的脖颈,一道伤口从咽喉处延伸到后颈,皮肉外放,深可见骨,几乎把脖子切开一半,可见杀人者之用力。

一只掩在黑貂裘衣下的手伸过来。

这手白皙修长,被薄薄皮肉裹着的骨节既不显嶙峋,亦不臃肿,恰到好处,如亭亭舒展的玉竹,无须做什么花俏举动,便已令人不由自主将视线停驻于上头。这样的一双手,非出身人间极致的富贵,是绝养不出来的。

但手的主人却不避污秽,抓起一把沾血的冰雪揉搓片刻,旋即松开,残雪从指间簌簌落下,沾在衣角皮毛上流连不去。

男人低头一看,眉头微微拧起。

旁边的捕役正愁没机会巴结这位从京城过来的大人物,见状忙掏出一条干净帕子,堆着笑上前。

“小人这儿有帕子,您——”

话未说完,便见对方将整件貂毛氅衣除下,直接往后一抛!

在捕役小吏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男人的大氅被他身后的年轻人接住。

裴惊蛰露出微微苦笑的表情:“郎君……”

“拿着。”男人淡道。

没了大氅遮挡,他的衣袍直接暴露在风雪之中,玉冠白衣,广袖狂舞。

旁人看着都觉得牙齿上下打颤,男人却面色不改,弯腰低头,继续去看那具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先出场的是攻。

第2章

在这样的天气里,想调查已经发生了一个晚上的案子,无疑非常困难。

此处离六工城很近,于阗国使者前来大隋朝贡,半途被杀,消息传回城中,县令吓得不轻,生怕担上干系。

正好这时京城又来了人,对方奉天子命,前来接送于阗使者,谁知人没接到,却赶上这么一桩凶案。

六工县令战战兢兢,伏低做小,只求将烫手山芋送出去,让他意外的是,这位从京城远道而来的贵客看起来难相处,却没二话,接过案子,立马就带人出城来察看。

县尉刘林抬起头,看着风渐止,雪渐停,不由长长出一口气。

作为六工县的县尉,于阗使者死在城外,朝廷追究下来,他肯定难辞其咎,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哪路贼匪如此胆大包天,竟连别国使者都敢劫杀。不过话说回来,这几年也没听说过六工城附近有特别嚣张的匪寇,那些小打小闹的飞贼,都不敢在城外为患……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在后面翻看尸体。

捕役们七手八脚,把周围积雪清扫大半,横七竖八的尸体逐渐露出,大部分都是像刚才的死者一样,喉咙一刀毙命。

只有马车里的华服男人,是胸口被利刃贯穿而死。

刘林随手捡起半插在雪地里的长刀察看,忽然惊呼一声:“突厥长刀!”

“这里也有一把突厥长刀!”又一名捕役喊道。

刀刃卷起,残血犹存,这是一把已经杀了许多人的刀。

难道真是突厥人干的?!刘林很震惊。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谁都知道突厥与大隋双方战火一触即发,边境时常枕戈待旦,不敢松懈,突厥人对于阗小国意图投靠隋朝不满已久,此时在大隋境内杀害于阗使者,肯定令于阗人怨恨大隋,从而挑拨两国关系。

刘林的想法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到此为止,案子已经差不多可以被定性了,但刘林忍不住为接下来的善后头疼:突厥人在这里出没,说不定也潜入城内了,最近琳琅阁要在六工城分号举行一年一度的拍卖,天下富贵闲人,江湖三教九流,都不约而同往这里汇聚,这时候再出一桩涉及于阗使者的凶杀案……

他几乎可以预见自己接下来的处境,只要一顶办事不利、让突厥人潜入境内杀害于阗使者的黑锅扣下来,就能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想到自己可能很快会失去县尉的位置,刘林就觉得眼前一黑,手脚发软。

贵人的手下,刚才那个姓裴的年轻人,正从翻倒的车厢内钻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八宝小柜。

这种八宝小柜,是近年来从京城开始流行起来的款式,小巧玲珑的三层,拉开之后里面又有八格,可以放置胭脂水粉和各式蜜饯零嘴,放置在车厢内很是方便,因而深受妇人喜爱。有些显贵人家的女眷,其八宝小柜更是极尽奢华,不仅装饰玳瑁玛瑙,还镶嵌宝石玉珠,已然从实用器具变成互相攀比炫耀的珍贵摆设。

裴惊蛰怀里抱着的八宝小柜,虽然没有京城那些看起来珠光宝气,但也是上好木料打造雕刻的,细看还是身着于阗服饰的女子在舞蹈,充满异域风情。

三层抽屉被一一拉开。

第一层放着桃干杏干等蜜饯,第二层则是头面首饰,第三层打开时,乍一看黄澄澄的,刘林近前一看,才发现那是些女子用作贴面的花黄,星月鱼虫,用金箔剪成。

看来这个车队里有女眷,刘林心想。

这也正常,据说于阗使者是于阗贵族,出使别国,哪会不带上几个美妾艳婢?只可惜他们还未来得及见到大兴城的繁华,就已经命殒半途了。

“找找在场有没有女子尸首。”与此同时,男人也发话了。

他一开口,众人自然要听从,都纷纷下马搜寻。

原本那件披在男人身上,价值不菲的大氅,此时却被孤零零扔在雪地里,刘林心疼地看去一眼,暗自嘀咕几句,勉强提振起精神跟着搜查起来。

这个车队,除了骑马的随从侍卫之外,共有四辆马车,一辆专供于阗使者使用,一辆装着车队补给,一辆装着准备呈奉隋帝的贡品,还有一辆小车,应该是于阗使者的侍女所坐,因为众人就在那辆小车旁边,又发现了两具被掩埋在雪下的女性尸体,颈部同样被一刀毙命,气绝多时。

两名侍女颇有几分姿色,刘林揣测她们应该就是于阗使者的婢女兼房中人了。

却见男人忽然弯腰凑近,鼻尖贴着其中一名死去的侍女,几乎要亲上去一般,俊美侧颜映着雪色流光,旁边还有张泛着青黑色泽的死人脸,刘林只看得毛骨悚然。

男人却毫不以为意,薄唇依旧流连在尸体脸颊,一路往下,甚至伸手去解开对方沾满血迹的衣领,怎么看都像意图轻薄的登徒子,连那个原本很淡定的年轻人,也禁不住微微变色,失声道:“郎君!”

“吵什么。”那人哂道,又走到另一具女尸旁边,蹲身低头,在尸体已经被割开大半个喉咙的脖颈处嗅了半天,终于再度出声,“还有一个人,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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