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说着,“砰”的砸了一下案桌。
“皇上……”胤祥还是低着头,道:“您要圣祖封的’拼命十三郎‘,一直当我是行事鲁莽的孩子,那您可知道,您可知道,这十几年的宗室争斗,圈套暗杀,我是什么没经历过?在油锅里打滚,在刀山上爬,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那个所谓的’拼命十三郎‘,死了有多久了,心都凉透了,还怎么要他还阳?”
胤禛一震,良久没言语。
胤祥声音有些哽咽,“今天先生到了我府上,他说要回老家,让我收敛锋芒……四哥!你知道我当时有些生气了么?先生给我讲了越王勾践的故事,我当时生气了,就为了你不是鸟尽弓藏的人!”
胤禛又是一震,拍了拍胤祥的肩膀,脸色稍有些缓和,“你先起来罢。”
胤祥不起来,只是道:“四哥,这十几年的宗室之争,我厌烦了,你也厌烦了,大家都觉得自己有苦楚,一说起来,谁不是苦水一大堆没处倒?四哥你别不爱听,你和八哥斗得那么厉害,八哥……八哥也有八哥的苦……”
“我……知道。”
胤祥显然没想到胤禛这么容易就软化了,他不知道,胤禛早就软化了,他一直记得,他和那个人说过,讲和了……
胤祥说的没错,谁都有一大堆苦水没处吐,他废了苦心,只想和胤禩讲和,可那人的态度……显然是不信自己的……
“臣说了这么多……”胤祥有些不好意思的傻笑了几下,道:“臣连自己想说什么都不知道。不过,皇上,那个’拼命十三郎‘虽然没有了,但是只要您还有用的到允祥的地方,我……永远都是你的十三弟!”
“好了,”胤禛亲手把他扶起来,道:“是朕刚才心情不太好,连累你跪了这么半天。”罢了叹口气道:“原来你有这么多苦处,都没跟朕说过……”
胤祥傻笑了两下,不似刚才那样心情低落,道:“没什么说的,反正都过去了。”
“你心里亮堂着呢,朕明白了,你还是朕的十三弟,朕说了,你就是那个’拼命十三郎‘!”
胤祥喉头哽咽了一下,不似刚才的委屈,这会儿竟有几分感动,“谢皇上!”
胤禛让太监来收拾掉了一地的棋子,胤祥便要跪安了。
胤祥都出来了,又折回去,道:“皇上……臣有个请求……”
“是邬思道的事吧?”
“皇上,先生的为人您也知道,他绝对不是有意议论皇上的,是允祥口不择言,您要是怪罪,就罚允祥好了。”
胤禛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挥挥手,道:“罢了,他想小隐于野,就随他去。”
说着,就看见胤祥的眼神暗了暗,笑着接道:“如果你怕想念先生,就帮他置办个好一点的住处,让他隐的舒坦些。”
胤祥一听,高兴的眉梢都要飞起来了,道:“臣遵旨!”
说罢就兴冲冲的走了。
胤禛一个人坐着,捏起一枚黑子,又捏起一枚白子,摇头笑道:“你说你有苦,我说我有苦,却都看不到别人的苦楚,只有老十三看到了啊……”
“所有的人都是身不由己,可咱们怎么就变得身不由己了呢?……老八啊,你的苦,为什么就不能跟我说说?和我说说罢……”胤禛叹气。
胤祥急慌慌的回府邸,一进门就拉着太监问:“先生呢?”
“邬先生走了。”
“走了。”胤祥并没有惊讶,只是重复了一遍,其实他早就知道,邬思道一定不会留下。
那太监又道:“邬先生有信留给十三爷。”
胤祥接过信,展开来,纸上是四个苍劲的大字——
“收敛锋芒”。
后面就是一排蝇头小字——“山有木兮木有枝。”
胤祥忽然“哈哈”一笑,把旁边的太监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十三爷这么高兴。
胤祥手里拿着信,笑道:“先生您真当我是粗人?可惜允祥是个假粗人,当年为了皇阿玛能器重自己,学了不少劳什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胤祥复又轻轻的念,“先生放心,允祥总会让先生自己说出下半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