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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沉默(56)

作者: 七声号角 阅读记录

单伍说你该睡觉了。囡囡,以后你会明白的。

锦官城夜晚有阵雨。天气预报显示云城白天有雨,晚上晴。大约是云雨耐不住性子,踉踉跄跄地跑来锦官城。要在这里肆意大闹一番。

空气闷热,魏北坐于副驾。天色黑得有点脏,油墨颜料倾倒不均匀,浓一块淡一块。

通往郊区的公路灯火通明,在夜里燃烧。

单伍执意要送魏北回家,说两人相处这么久,还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再者,送送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他又问魏北,是不是跟沈南逸住一起。

魏北嗯一声。

“我听说宋谷义老师去世,老沈应该去云城参加葬礼了。他不在家,我送你也不碍事。”

单伍憋了一晚的烟瘾,这会儿叼着烟头,却不抽。

“他什么时候回来。”

魏北说:“明天,或者后天。”

单伍点头,表示知道了。

车辆停在家门口,魏北想下车,单伍锁了车门。魏北不知道五哥是什么意思,只能转头盯着他。单伍升起四扇车窗,将刚起的狂风挡在外面。

变天了。云雨聚集。树叶开始高歌,四周漆黑一片。

我想做。单伍说。我们还没试过在车上。

魏北紧紧抓着安全带,他说不出一个“不”字。

人的欲望有时来得很没道理。来就来了。可能是因为对方露出了某个诱人的表情,可能是对方某种眼神,某句勾人心魂的话语。也可能什么都没有,单伍只是单纯的想做,就在车里。

他们还没有试过这种新鲜的方式。大可以试上一试。

单伍放下魏北的座椅,解了安全带。他叫魏北退到后座去,自己也调换位置过去。宾利停在别墅前,停在魏北与沈南逸的“家”前。

紧张,又刺激。

单伍用领带遮住魏北的眼睛,他不想看到那里面有任何忐忑与惊慌。魏北看不见了,黑漆漆的。他唯一能依附的就是单伍,他抱紧了他。

魏北认为他没什么可以拿去和单伍做交换的,唯有这具身体。单伍愿意给魏囡一个光明美好的前程,作为哥哥,魏北应该回报些什么。

否则他们就欠了单伍,欠人情总归是不好的。魏北能给的,只有性。他没有拒绝单伍,还得全力配合。

很快宾利摇晃起来。时而压抑,时而亢奋的声音如潮起潮落。魏北看不见,他的五指几乎要嵌进单伍肩膀。

车内温度很低,魏北却浑身是汗。他像一条湿滑的鱼,游荡在波涛汹涌的欲海里。

单伍叫他的名字,咬着年轻人的喉结。他们没有接吻,甚至没有过多言语。

风敲响车窗,没多久,雨也敲响车窗。

沈南逸下飞机时,接近八点。同天运送的大奔比他提前到达,沈南逸到停车场去取车,没顾上吃饭,驱车回家。

他在路上反复回想周柯的话语,是否对魏北的要求太严格,是否应当对他再好些。

他们之间没多少日子了,或许该制造些美好点的回忆。

临近家门时,雨点飘落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左右摇摆,像极了沈南逸的心。前方有点模糊,上半山后基本没车辆。别墅区住户不多,楼与楼之间隔得挺远。

当初是魏北随口说,这房子挺好,清净。

沈南逸就买下来。

顺着道路拐个弯,还有几百米到达。沈南逸看见一辆宾利停在自家门前,熄了火。

他猛地降下车速,甚至关掉近光灯。

这宾利他认识。是单伍的。

那天他们谈完合约,两人同时取车离开。那时单伍开的就是这辆。沈南逸记得。

大奔慢慢滑动,向着宾利。很多年后,沈南逸也说不清那一刻心情。他抬眼看了看家里的灯火,完全熄灭。

再看一眼停住不走的车。过往那些事儿,完完全全串了起来。魏北脖颈上的吻痕,魏北让他听的活春宫。

单伍说,我家小猫咪这爪子利得狠。他就在楼上。

单伍说,是啊,野猫不好养。谁知道在哪儿呢。

魏北就在单伍的阁楼上。魏北就在单伍的身边。

沈南逸对这个认知,起初是没有怒火的。换言之他根本没想起来,应该是先暴怒,还是先走开。他将大奔停在宾利后面,熄了火。

沈南逸坐在车内,沉沉地看着前方。

宾利在摇动。在剧烈摇动。

沈南逸感到口干舌燥,心脏却没加快。就在大奔停稳那一刻,单伍也从后视镜看见了沈南逸。此时魏北跨坐着,眼睛蒙得严实,什么也不知道。

单伍没有停。他看见了,但他依然在奋力运动着。他要魏北喊得大声点,浪一点。魏北便放开嗓子,照办。

云层浓得化不开。空气并没有因为下雨而稀释。呼吸起来,像一块黏腻的过期硬糖。

沈南逸打开车门,下车。他一步步走进宾利,从包里摸出烟盒,叼了根烟。他听见了,听见熟悉的声音,忽软忽浪,勾得人血管膨胀。沈南逸见识过魏北的漂亮,在办那事之时,更漂亮。

是带了欲望的,艳丽的漂亮。

他走近了,站在车后。三个人,只隔着一层后车窗玻璃。

魏北应是与沈南逸面对面。可他看不见,黑漆漆。只是张着嘴,发出音节。

单伍则背对着。

阵雨大了。轰轰烈烈地砸往人间。这时若配上魏北唱薛湘灵出嫁那一段,十分应景。

沈南逸没有离开,他反而靠着宾利的后备箱,点燃有点湿润的烟草。才抽几口,烟熄灭了。于是夜里唯一的火光也熄灭了。

车摇晃得厉害。震得沈南逸后背发麻。他抬头望了望天幕,第一次觉得夜是如此漆黑。

他扔掉烟头,转身从宾利车门边经过。他走过车辆,走向大门。

沈南逸想,算了。他不应当在意的。

雨水将他打湿。从头到脚。沈南逸从未这般狼狈过。

他走到门口,停下几秒。

那是相当漫长的时间,也相当短暂。

沈南逸突然转过身,大步朝宾利走去。

他无法做到不在意。无法不在意。

他满脑子都是魏北跟他说:我不说,不管你的事。单伍说,我家小猫咪就在楼上。

雨水噼里啪啦地冲击着脑神经,沈南逸额角与脖颈上青筋暴起。

单伍停下来,他看着沈南逸离开,再折返。魏北不明所以,正要抬手摘下领带。单伍却拉住他,叫他别动。

沈南逸走到主驾驶一侧,他握起拳头,狠狠朝车窗砸去!

“哐!”的一声,吓得魏北惊叫。

第一次,车窗岿然不动。第二次,车窗岿然不动。第三次,车窗出现一点裂痕。第四次,车窗开始龟裂。

魏北问怎么了,怎么了。单伍只叫他不要怕,不要动。

第五次,车窗裂得像蛛网。

第六次,车窗应声而碎!

玻璃渣四溅,单伍抬手挡了一下。沈南逸的视线穿过前车窗,穿过残留在上面的尖锐玻璃碎片,定定地看着他们。

沈南逸声音发沉,沙哑又克制,夹了怒火。

他说:“把车门打开。”

话音落地那一刻,魏北差点窒息。

他察觉自己的心跳有一瞬停止。

似被人狠狠攥住,掐着,不得呼吸。

这一幕,真真是,太难堪了。

三人对峙着。

外边的热风与车内的冷空气撞得火光四射。

魏北在发抖。他颤抖地抬了手,想摘去领带。这次单伍没有阻止,沈南逸厉声道:“不准动!”

魏北果真不动了,脑子一片空白。

单伍开了车门,沈南逸从后座抱走魏北。他紧紧箍着年轻人赤条条的后背,冒着大雨,回家去。

沈南逸没再看一眼单伍,他甚至没再说话。喉咙里火烧火辣,疼得眼睛发红。

单伍注视他们消失。许久,才从车里穿好衣裤下来。他依靠着前车门,哈哈大笑,笑得肆意狂放。他用手摸了摸尖锐的残留玻璃,笑着自言自语,“还真会疼小情人,砸的都是前窗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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