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尖锐沉默(79)

作者: 七声号角 阅读记录

现场惊闻几口抽气声。

嘶——

很响。

魏北一动不动。沈南逸转身就走。

摄影师都傻了,举着相机挠头。

沈南逸带着一众助理离开,他对李象旭淡淡道:“这一套不准拍。”

李少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连忙给身后秘书打招呼。他笑着说:“不拍不拍!这他妈哪儿能拍啊是不是!”

“我们办的正经杂志,印出去我爹还不得以为我涉黄了啊是不是!沈爷!”

沈南逸还要再说什么,助理却将手机递给他。

有消息,助理说。

沈南逸就按亮手机屏,看清消息内容时,脚步停了。李象旭差点撞个正着,赶紧跟着停下来。

“沈爷?”李少在后头轻声喊。

——晏白岳回来了。

消息来自:沈怀。

作者有话要说:注:“*”

①“牵挂......到爱”——《山河故人》

第四十六章

沈南逸脚步一顿,两秒看完信息,接着就走了。他将手机扔给助理,继续让他汇报今天的行程事宜。

李象旭差点以为沈爷是想回头去找魏北,正打算问他要不要让魏北过来见个面。

沈南逸就转头说:“《女人装》的杂志封面可以拍,换个风格。”

“得嘞,等会儿让策划部直接改方案。”李象旭没自作主张,公子哥式地晃步跟在他身边,“其实我有个更好的点子,沈爷。”

“您提的那个经典营销案例刚进行完第二步,接下来是第三项。不如让魏北跟您合拍一组杂志写真,叫人写篇软文,我打包票卖断销。”

沈南逸抽着烟,道:“不急。”

“现在造势容易适得其反。”

李象旭说:“那这段时间的热搜撤不撤。”

“你不买,它能上么。”

沈南逸说。

声势浩大的人马离开,魏北披着西装外套回了化妆间。他觉得后背仿佛烧着了,用料上乘的内衬贴着他光滑肌肤,像火烤着塑料纸,快要黏进血肉里。

沈南逸前脚走,后脚议论声起。谢飞与赶紧出来打圆场,没多久策划部总监踩着高跟鞋就来了。

总监叫了一批人立刻回去改方案,摄影师翻着相机里仅存的几张照片直叹气。这他妈真是暴殄天物,拍出来多好啊,跟那悬挂在卢浮宫的艺术品似的。

然而没等他牢骚完毕,沈南逸的助理拿了张支票来。他表示相机连带内存卡一并买下,以前的照片会以邮件形式发回。

至于魏北那几张,想都不要想。

这次,在场人员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们认识魏北,也认识沈南逸。八卦似乎成了真,要说两人没关系,谁他妈信啊。

魏北感觉四周满是议论,他既愤怒于沈南逸的随意,又不愿再听人谈及“带资进组”一事。虽然他明白,他是“不知情”的。可这事好比掩在衣服下的脓疤,随时可能被人掀开,暴露在公众视野里。

流言才不会去在意真相,吃瓜群众也不会深究背后的因果。魏北始终不说,但他始终希望有朝一日别人提起他和沈南逸,是一种平等的口吻,而非依附品。

谢飞与溜进化妆间时,魏北已换了衣服坐在沙发上发呆。年轻人柔软的发丝贴着鬓角,根根睫毛长得要命。灯光往下漏,漏了一片阴影。

“北哥,”谢飞与特有眼力见,什么也不提什么也不问,只笑嘻嘻说,“今天咱们不用拍了,公司那边说策划还在改。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休息休息。”

末了,他又说:“外面已经没人了,清净。”

魏北睁眼看他,笑了笑。到底是年纪相仿的同龄人,彼此想些什么大致能猜到。他起身,捞起沙发上的风衣外套。

走吧,他说,先送我去一趟养老院。

去探望奶奶的路上,魏北翻到霍贾微信。这小子连续几天没回消息,上次问他最近怎样依然没有音讯。

霍贾跟着沈怀去京城已好几个月,快近半年。魏北盯着页面,最终问:小贾,最近过得怎么样。

霍贾依然没有回复。

自从第一声春雷降临,今年雨水仍旧充沛。早晨天阴,这会儿开始落雨。锦官城的春夏潮湿,空气里总黏附着一层水汽。

雨帘在城市间穿针引线,车轮压过水滩,溅起的不止污泥还有行人数声尖叫。方言骂街特得劲儿,而锦官城的人们又仿佛从不会记仇。

眼前红灯跳绿,众人便谈笑风生地涌往下一个地点。那世间的一地鸡毛,就如过眼愁绪般消散了。

锦官城总是吵吵嚷嚷,人类、动物、建筑、光影,堆砌在这个平面上。他们杂乱无章,却秩序和谐。

每天都有故事在这里结束、开始,抑或重新相遇。

沈南逸没想过晏白岳会回来。这人去了北欧十几年,后来举家移民。年少时的晏白岳,在沈南逸心里无疑是深刻且清晰的。或许随时间流逝,那人笑起来眼睛的弧度,嘴唇的柔软,声音的清亮,已不太记得。

而晏白岳浑身通透的气质,无人可复制。当年最吸引沈南逸的地方,就是这个。

完成杂志拍摄,沈南逸难得给沈怀拨了电话。他问沈怀信息是什么意思,对方回答:白岳问我你在哪个城市。他想跟你见见。

“没必要,”沈南逸说,“没时间。”

沈怀冷笑,“我也觉得没必要,毕竟白岳结婚十几年,和他老公好得很。我说他还跟年轻那阵一样念旧情,也不想想你领不领这个情。”

沈南逸没说话。

沈怀又说:“我也不希望你俩见面,对彼此都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我感觉白岳有事要跟你商量,他明天飞锦官城。”

“这周不是要去京城。”沈南逸似笑非笑地问了句。

沈怀似被戳到痛处,挂了电话。

晏白岳要见面,沈南逸也没想到。不过挺正常,人是这样。遗弃者总比被放弃的人容易看开,多年后也能若无其事地回来。

沈南逸没什么波动,要他搞什么旧情复燃的戏码未免太俗气。更何况,晏白岳不是这种人。那人走就走了,真真是挥了衣袖,潇洒地迈进广大天地间。

若说沈南逸至今还能对晏白岳有什么友人以上的欣赏,唯剩那点自在逍遥的洒脱。当年吸引他的,亦是如此。

而沈怀却始终认为,风流成性、恶得坦荡的沈南逸真要兴致上头,铁定做得出夺人所爱,插足婚姻一事。

他相信晏白岳,但他不信沈南逸。

见面地点定在郊区沈家。大门轻掩,示意来客进出自便。

晏白岳信步走进花园时,一眼瞧见沈南逸,而惊讶多过重逢的喜悦。男人已太成熟,和记忆中青涩的少年不断重叠。沈南逸肩膀宽阔厚实,头发扎在脑后,正半蹲在一棵玉兰树下弄营养液。

察觉身后有人,沈南逸微侧头——在此之前,应该说曾经他幻想过无数次,如果晏白岳回来,他们会以怎样的方式、姿态去迎接彼此——而现在平静得很,沈南逸认出他了。怎么可能认不出,那是他少年时求而不得的爱人,化成灰都认得那张脸。

可他们出奇得平静。

在这个午后,近十七年不曾相见的旧爱们,平平淡淡地互相打了招呼。

仿佛就于此刻,完成了对时间无情流逝的默认。

那些存于记忆中的意难平、求不得、爱未尽,都在那一瞬失去根据地。不知塌往哪条鸿沟,被翻涌的洪流裹挟着,从此掩埋。

时间是个狗东西,时间也真是个好东西。

沈南逸给玉兰树挂好营养液,让晏白岳进屋。这男人依然爱穿亚麻质衣物,左手戴着婚戒,往上是个简单腕表,随意得很。只是那张脸,一点也不随意。依然温文尔雅,气质柔和。

要说单伍那种儒雅夹着狠,晏白岳的斯文就更纯粹。沈南逸在厨房煮咖啡,晏白岳刚落座沙发,便瞧见茶几上有两三张裱好的照片。

上一篇:无双 下一篇:梁叶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