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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沉默(96)

作者: 七声号角 阅读记录

“名啊利啊,如流水哗哗涌来的时候,很多人都容易昏了头。你适合演戏,老天爷赏你这碗饭吃,别辜负咯。”

“小伙子,能不能在这时候沉静下来,看个人造化。愿不愿意来我那儿上课旁听,也全由自己决定。”

王克奇说:“魏北,你好好考虑。收你做学生这个事,其实去年那次聚会的结束时,洪老师就跟我说了。”

“一直压着没跟你讲,我们都在等时机。”

魏北去了,没有丝毫犹豫。

如果说正式走上大荧幕是他毕生的理想,那么进入大学好好上一次课,是他多年不得偿的夙愿。

他必须去,形势亦在推着他,往这条路上走去。

很快,魏北淡出公众视野。他似随着沈南逸的消失,也一并消失了。他原以为会在校园碰上辛博欧,结果洪赋说这孩子前几月出国,可能过几年才回来。

等魏北真正坐进课堂,正儿八经上一次表演课时,他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不足。他像永远也吃不饱的狗,开始大规模恶补专业知识。

生活回归平静,热度一点点退却。大众都是“失忆”的,当一个魏北离开,一个沈南逸消失,压根不足为奇。

毕竟立刻会有新话题、新人物、新爆点出现,王克奇形容网上冲浪的人,多数像被投喂的宠物。逗猫棒悬在空中,往西挥舞,人流便轰隆隆地朝那头奔去。

生活会好吗,不清楚。创作的环境会不会更自由、更开放,不好说。

沈南逸失联至今,纵使外面闹得血雨腥风,某些存在的制度依然如铁。

周柯做了一辈子以笔为剑的激进派,到头来还是要承认,头上的东西是口倒扣的锅。想要一己之力去扳正它,不过是笑谈罢了。

这次约谈,持续了很长时间。往往结束之时,代表“双方意见达成一致”。

沈南逸会如何做,魏北不清楚。但他始终相信这个男人,有着自己的不可退让与理智。

在沈南逸出来之前,魏北要做的不过是冷静等待。沈南逸离开时,把什么都给他准备好了,只是没有提到搬回郊区一事。

某天魏北下课,拿了钥匙去别墅打理花园,一个人在蓬勃旺盛的玉兰树下待了很久很久。

没有一天不想念。

魏北不得不承认,他思念沈南逸在身边的日子。

他们曾争锋相对,也曾灵肉交融;曾由爱生怨,也曾陷于矛盾。有过痛苦,也没落下甜蜜。那些苦楚的、挣扎的日子,仍旧能从里面扒出些许温情。

走了这些年再回头时,已一路纠缠,爱意刻骨。沈南逸带给他的撼动与引导,从来都是不可磨灭的。

少年和引路人的关系,总那么叫人着迷。魏北当然知道自己的不成熟,他也清楚沈南逸必然存在的缺陷。但他对沈南逸的感激与爱恋,日复一日加深加重,不必让他人明白其原因。

沈南逸在魏北对这个世界产生畏惧时,给了他最及时的支撑。

这就足够让人沉沦了。

今夏的风很好,玉兰树枝叶茂盛,野蛮且无礼地自由生长。

魏北站在树下,抬头看着沈南逸书房紧闭的窗。他多希望这时,男人就坐在这扇窗户后面。他以笔创造着或美好、或糟糕的世界。让那些文字代替言语,无声即是振聋发聩。

树叶唰唰响。耳机里的歌曲又轮完列表。

魏北希望这个世界有时能沉默片刻,不要总那么喧嚣。即使,现在仲夏刚好。

沉默一会儿,让万物静悄悄。

作者有话要说:注:

以防大家都忘了,这里提示一下:洪赋想收魏北做学生,在三十一章,正文第三段,有伏笔写道。

第五十五章

夏季进入尾声时,老天爷不眠不休地泼了几场雨。轰隆雷声卷着哗哗大雨,匆匆忙忙带走炎热,渡来几分凉意。

近段时间魏北鲜少有活动,偶尔出现在公众视野的事件,多是学习、表演、和同窗一起吃食堂,时常也会赶公交挤地铁。

洪赋把魏北当做关门弟子看待,闲暇课余总让他去自家弄饭菜。魏北手艺一绝,师母看得称心如意,不止一次想认下这个干儿子。

王克奇就在旁边添油加醋,说:“那不行那不行,魏北成了您的干儿子,沈南逸能立马从局子里出来拐人就跑。魏北给人当儿子没问题,老沈可不干。”

洪老师批这个逆徒胳膊肘往外拐,还一个劲儿叮嘱他,再写几个好剧本出来。王克奇咬着鸡腿直摇头,这老头子有了新徒弟,真不把“旧人”放心尖。怎么说他也是魏北的大师兄啊。

魏北最初挺好奇洪赋作为表演班老师,是怎么与王克奇认识的。后来去查资料,才晓得洪赋当年自导自演,很有些出名的作品。不过因时间太久远,再加上又封又禁,现在已很少有人知道洪赋导演的作品。

“不过是些陈年旧事,”洪赋叼着烟斗,大股白烟儿往外跑,“不值一提。”

王克奇捏着酒杯,给魏北眨眼道:“可别认为真的不值一提。不然你以为我这浑身反骨,从哪儿学来的。”

不过都是些曾做出反抗,最终回归沉默的人罢了。

许久没有承接广告与综艺的魏北,近期有一场采访。谢飞与说是李总首肯的,觉得魏北可以适时参加一些采访,有助于公众更好地了解他。

第一次采访录制在室内影棚,主持人是个年轻姑娘,最近沉迷魏北演的狐狸精无法自拔。见着真人了,回头就发了个微博:魏北本人的皮肤也太好了吧,也不是那种特别瘦弱的类型啊。可妖可俊的,还给工作人员安排午餐。感觉自己搞到神仙了,1551。

采访过程挺轻松,只有几个问题比较敏感。一是关于以前拍成人片,问他以后会不会有意去规避这类片子。或者说以前的经历,对他现在走主流路线是否有影响。二是关于他和沈南逸的恋情。

魏北没对稿,许多访谈节目其实私下都有审稿过程,什么能问、什么问题能回答、应该怎样回答。

谢飞与征求魏北的意见时,问他需不需要对稿。魏北拒绝了,他记得沈南逸从来不会为此准备。事实如何、自己到底是怎样想的,去真诚对待就行。何必要刻意营造好的一面。

不至于。

关于成人片,魏北笑着说:“难道拍成人作品犯法吗。只要是有市场存在,有成年人合理消费这样的作品,那不应该为有这样的经历感到羞耻。

“相反,曾经演过各类剧本是一种历练。他们都为我今后更好地演戏做了铺垫,没有过去遭遇的一切,就没有以后不断改进的过程。

“我应当感谢曾经演过的成人片,也不会避讳别人提及我的过往。每一步都是自己选择的,不必后悔。”

主持人问:“那您与沈南逸先生的恋情,方便讲几句吗。”

魏北有几秒犹豫,他想说沈先生是我的当时明月。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沈南逸一直在那里,魏北就注定归来。

他也想说,当初是南辕北辙,而现在是南来北往。

他们分不开的,他们是爱侣。

可他最后说:“我一直认为两人的私生活其实不必被大众关注、知晓。他是创作人,我也希望我能成为够格的演员。

“如果大家喜欢,去关注我们各自的作品就好。因为在无数个标签之下,其实我们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做着自己热爱的事,没必要被歌颂或赞美。谁又不是为了活下去在努力。”

采访结束那天,一场阵雨突如其来。谢飞与家里有点急事,没能送魏北回去。他就戴上口罩,撑了伞,像往常那样走进人群里。

他依然喜欢在行走的过程中想事情,戴耳机,听着外界模糊嘈杂的声音。瓢泼的雨往伞里钻。不少雨水打湿裤脚后跟,泥点子甩在鞋尖上,狼狈不堪。

噼里啪啦的敲击声搁在伞面上,顺着伞脊的轨迹落下去。锦官城天幕发黄,朦胧得看不清云层边际。雨势太大,川流不息的车辆自动减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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