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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的江湖(14)+番外

作者: 九邶 阅读记录

“敢问道长可熟悉我们兄妹?”还是摇头。

“敢问这与道长你有何关系?”还是摇头。

“既然道长不知,与我兄妹二人也不熟悉,还是不要插手的好,人各有各自的难处,男女有别,我这妹妹倒也任性,道长还是不要插手,专心修道的好。”我道,只觉得这个道士还真是可怜,好好的,怎么就被天青蛊惑去了呢?

“眼前人有难,我该救,此为善。”白青莲不依不饶道,他真的是人如其名,白,白月光一样冷而凉,他站在这纷繁世俗里,像是个虚假的存在,一碰就要羽化。

“那么你该如何证明,你就是霄琅教云深道长下的大弟子白青莲呢?”我问,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想他该如何作答,天青安安分分坐着,拿着一双泫然欲泣的桃花眼看我,我时刻警惕着被她拽了袖子跑不了。我是不能带着她上路的。

白青莲没说话,拿出背后背着的另一把剑来,那把剑只是抽出了半寸,剑身是通透无色的,折射出粼粼水光,“澄练在此。”他淡淡道,说的云淡风轻,言简意赅地给出了证据,眸子冷冷清清的,像是他手里那把澄练一样。里里外外,都是通透的。

“柏水不才,劳烦道长照顾家妹,还望道长见谅。”我留下一片身上仅有的银叶子,白青莲扫那银叶子一眼,袖子一甩,银叶子就飞回我手里,我不解地看过去,那双眼通透得恍若无物,冰冷如高山凝固成冰的寒潭。

“我知你兄妹二人为江湖人,白青莲帮忙,只是从自己的心罢了,别无其他,故而不受,师傅曾劳应如是为我算过命途,此为一劫,白青莲该应,便应下。”白青莲淡淡道,天青眼角的泪水堪堪要砸下去,还没哇地一声哭出来,就被这句话刺得收了回去,然后白青莲扭头,声音和那张脸一样没什么鲜活,他问:“你可愿随我离去?”

问完话白青莲就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天青看看我,看看白青莲,还是跟着白青莲走了,我在天青猝不及防之下摸摸人脑袋,得到她一个嫌弃的白眼,然后她就走了,走的那么利索,两个人都走以后,我对着桌子上的素菜,让小二上了一份烤鱼一小坛酒,暂时住下了。

“天青还是应下了啊。”我叹口气,从窗外去看,试图寻找那熟悉的杏子红的颜色,可再也找不到了,我想我该改变一下计划,该去找应如是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应如是此人神鬼莫测,她曾有过三个预言。

江湖上白、胡、时、柳、安、杜,南、邵八大家很有名,而今只余下白家回天堂,胡家两易庄,南家常青山。时家内部出现分歧,后来竟严重到自相残杀,又有魔教入侵,时家上下一百一十六人,悉数被杀,时家灭亡十五年后,江湖上传出应如是一预言,她说时家人,将会杀尽柳安杜邵四大家,以报灭族之仇。

没有人知道那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江湖人都把这句话当做笑话,可是那年年关之时,四大家族于一夜之间,悉数被灭,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因一场火灾,可是那些残骸之上,布满入骨刀痕,刀刀入骨,也不知是何等彻骨的恨意。

后来时痕以时家后人之名出现于江湖之上,取代当时的魔教宗主,年仅二十五岁,江湖之上却仅有霄琅教掌教能与之对抗,十四年后霄琅教掌教亡,江湖一时沸腾,应如是再次传出一预言:时痕第二年自江湖上消失。

第二年,几大名门正派围困时痕,时痕出逃,却失去踪迹,江湖上再也难寻。

第三个预言便是,山罗无鸠将会成为新的四大家,而这也是应了,山家山庄掌管起水路,罗七的花满楼和鸠杀一南一北,割据一方,贩卖消息,无常组织专养刺客,以刺杀出名。

应如是从未出现于江湖之上过,可是江湖上关于这个人的传说却从未终止,两易庄当家人和霄琅教掌教是知晓的,除此之外,无人知应如是此人是男是女,模样如何。

我老爹却得知那传说的消息,不仅得知,还从应如是口中得到一预言:天青及笄后最好不要下山,一旦下山,她将会遇上情劫,对方是霄琅教大弟子。我本是不信的,可天青及笄时,我下山去,不过半个月而已,江湖上便已经流传起另一个人来,据说是霄琅教大弟子,名白青莲,他断了罗刹教宗主邵流年右臂,自此以除魔卫道之名扬名天下。

他名扬天下之时,天青刚好及笄。我本以为之时巧合罢了。

如果命途这东西真的存在的话,那么我就要催毁它,我至今还记得老爹慢悠悠告诉我和天青的后半句,必有一人因相思而亡。当时天青漫不经心笑了笑,她扯了扯我老爹袖子,靠着人胳膊懒懒道:“我才不会跟个傻子一样为了一个人相思而亡呢,我要一直陪着老爹,老爹你也不许赶我下山,好不好?”

我老爹说好,好,眼底如墨痕驳杂,明明暗暗的,看不真切。眼底都是或浓或淡的伤悲。

而今,真的应下了。

我是不会让天青死的。

喝了一小坛劣酒,酒水不浓,也不醉人,无端弄得我烦闷不堪,我出门的瞬间,和一人撞上,起初我以为是个少年,可习惯性扣上那人探向我钱袋的手时才发现,那是一个女孩子,眉目温顺,手里还拿着一个棍子,像是个盲人,她抬了一双灰色的眼,那双阳蒙了一层迷雾一样不见丝毫光亮,像是一个瞎子。

“你跟我出去”她道,嗓子微微沙哑,像是受了风寒。

我便被这个才到我胸口的女孩子拉了出去,我弯腰折膝,好方便她跟我讲话,她拿那双灰色的眼看我,像是大雨后积水的水洼,映着天地万物,我看见我自己的倒影,听见那个女孩子用着沙哑的嗓低低道:“花镜宫宫主说,他知道你要去找应如是,应如是在花镜宫。”

“什么?我为什么要去找应如是?”我反问,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可努力抓着最后一点理智,强做镇定。“必有一人因相思而亡,你忘了吗?”那女孩子拿着一双灰色的眼看我,声音轻的像是一声叹息,那把沙哑的嗓像是历经时间的洗礼,磨掉了所有流水般的柔和清亮,露出龟裂河床和嶙峋怪石,只剩下一把苍凉,满地粗粝。

“好,我跟你走。”我道,没什么犹豫,不管是真是假,只要存在救下天真的可能性,我一点都不介意把自己搭上去,那女孩子指了指一旁的车马,边走便道:“我名殷七。”她上车前一顿,动作有些缓慢,我便直接捞了她的腰,殷七身体一僵,似乎是不大适应。

“阿殷,小心些。”我道,把她送上马车,殷七回头,眼里像是烟花炸了一样,流光溢彩的,可是只有一瞬间,然后她就回了头,我坐到车厢里去看她的时候,她还是那个容貌寻常的小姑娘,两边散乱的发,衬得她那张脸格外瘦削。一张稚嫩的孩子的脸。

我隐隐约约觉得,我该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双眼。

“你不怕被骗么?”她问我,灰色的眼朝我这边望过来,我支着下巴,懒懒地回:“我不在乎,除了我所在乎的,其他都是身外之物。”

“连你自己也是身外之物么?”殷七执着地追问。

我笑着说是的呀。殷七在那瞬间低下头,阖起了她那双灰色的眼。

我总觉得,殷七有些难过。

第13章 一个月之约

我其实不大喜欢坐马车,坐马车时间久了就容易闷,空气混浊得让人脑袋发晕,再者说,马车之类更适合女流之辈,男人么,更应该骑着高头大马纵马狂奔,我又不是什么柔弱的女子,坐马车干什么。我不怎么需要,可是阿殷是很需要的。

车夫是个面容普通的男子,还未说过一句话,或许他是个哑巴,又或者只是因为他不想说话,阿殷只能算是半个活人了,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自己抱着自己的膝盖,靠在角落,连被子都省去了,吃得少喝得少,也就是猫一样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