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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的江湖(19)+番外

作者: 九邶 阅读记录

烦得厉害。

啊,别碰我啊,走开,走开。有个声音发出破碎微弱的叫喊,我咬着花繁手指,可是花繁看我一眼,手指也不动了,任由我咬着,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猩红的眼微冷,像是在克制着什么,可我看不透。

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儿,令人作呕,我终于松开牙齿,神智清醒了些许,花繁腾出另一只手拿茶杯给我,要让我漱口,可是我已经面无表情地把他的血给咽了下去,抄过杯子把水喝干。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有时就会受不了地想要把人给咬死。”我道,眯着眼,看着花繁,也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没什么诚意,有些内疚的去看花繁的手,我想我的反应的确是有些大了。

我是个骗子,不像天青一样善于干撒娇讨巧之类的事情,只是经常说一些半真半假的话,这不是我第一次失控了。

我第一次失控时咬了我师兄楚歌的手,他的手上,虎口处还是存留着牙印的,很浅淡,可是能够看出来的,我至今为止都记得,那天我师兄的手搭在我肩膀上,离脖子很近,他正折膝,勾着天青下巴要天青笑一个。我当时厌烦极了他搭在我身上的手,索性打掉。

“呦——只是逗逗你妹妹而已啦,不开心了?”我师兄眯着桃花眼发笑,手指勾过来,眯着桃花眼轻佻孟浪道:“来,笑一个。”

我抓着他的手咬了上去,后来我爹问我为什么,我垂着眼睑随口扯谎:“谁让师兄把天青逗哭了。”

我清楚得很,天青是被我给吓哭的。师兄摸了摸鼻子,看看我,也跟着说自己不该逗小孩子的。那天晚上师兄在屋顶喝桂花酒,我爬上去,他冲我张开双手,一把把我给捞上去,很轻很轻地拍我的背,喃喃道:“好啦,师兄错啦,不该逗你的,别生气,给你喝一杯桂花酒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不,不够,我要三杯,还要一包山下的桂花糕。”我道。

“全是我自作自受,嘛嘛,逗猫被猫咬了也是很正常的,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喜欢被人碰,可我没想到……”花繁慢条斯理地拿手帕擦掉手上的血,说着说着就没了音,他低头舔着手指上的伤,像是野兽疗伤的姿态,眸子暗沉沉的,一身妖邪气。

“死去的人很快活,因为他们不管世事,你也是一样的,天真。”花繁给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来,随手解了发簪,我还没来得及去看他的眼,那一头黑发就散了下来,泼洒在一身红衣上,无端美艳,像是该出嫁的新嫁娘。

“你不怕我杀了你么?”我问他。

“不用了,你身上的刀早就让我给卸了,何况,我早晚都是要死的,死在你手里也不错。”他轻飘飘丢过来一句话,砸的我心脏作痛。

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紫苏上菜很快,四菜一汤,她绞着手指,不好意思道:“厨子向来都是按照宫主的标准做饭,宫主晚上吃得少,今天还没吃呢,劳烦公子劝一下,也不知公子口味如何,还请公子多加包涵。”

“无事,劳烦你上些金疮药,我笨手笨脚的,还是备一些比较好,免得把自己划伤了。”我扯出一个笑容挂在脸上,也没许诺其他的,看看桌子上喂兔子一样的饭菜,觉得花繁对自己手下还是极好的,一宫之主吃饭还是蛮简单的。

笋干,菊花,青菜,莲藕,还有银耳莲子粥,还真是好打发得很的。等我喝了一口热汤粥后,才明白了原来花宫主也是不怎么好伺候的,粥都熬得很好,菜看起来和家常的没什么差别,可是味道绝佳。

“劳烦花公子起来,吃些饭吧。”我道,明明不该多话,还是看不下去。

“嗯?花公子?你喊谁?”他冷淡道。

“好,花繁,一起吃饭吧,两个人吃好一些。”我继续劝。谁让是我把人给咬了的,活该。

“一个人吃和两个人吃一样,顶多是你抢我饭吃”他轻笑一声。

“两个人一起吃饭有人间烟火气,一个人吃饭太惨了,我保证我不抢你的饭吃。”我道,紫苏笑了笑,递给我金疮药之类,自觉带上门,走了。

花繁不动,我便上床,一把拉过他受伤的手指,细细上药。

“受伤了就该好好上药,又不是舔舔就能好的,还有啊,劳烦你,少动手。”

“没办法,抱住了才觉得是真实的,温暖的。”

第17章 真真假假

花繁不怎么来打扰我,这些天来他忙的厉害,就算是抽空过来了,没多久就会被雪霁骂骂咧咧地带走,要么就是被笑眯眯的蔚公子给提走,蔚公子比雪霁厉害得多,有时候不上银针,直接上手去抓花繁的后领子,提猫似的。这种姿态有损花繁花宫主的颜面,可花宫主浑然不觉,任由人拖着走,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写着抗拒两个字。

那天花繁冷着脸看着面前的药,我终于明白了花繁为何抗拒了,良药苦口利于病,可是那碗药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倒胃口,泛着一股子诡异的黑色,带着草木的清苦和野兽身上的腥气,令人望而却步。花繁看看蔚医师,诚恳地表示:“小兰花你最近熬药都用了什么材料,这东西看着就很诡异,小兰花你确定你不是想要谋杀本座么?”

蔚公子懒懒抄着袖子,勾了个笑容,道:“对,你还是早死让人省心些,好了,你喝不喝?”他晃晃手指间夹着的银针,眼底像是洒了碎银一样闪闪发亮,让人看着就后背发凉。

然后我看着花繁皱着眉喝了下去,喝药时一脸的沉重简直就像是服毒自杀,喝完以后花繁就塞了个甜腻的桂花糕,把自己埋在桌子上,蔚公子拿着碗,去抽人手腕探人脉象,探完以后他装作一惊,目光凉凉地在我身上转了一圈,道:“唔,有喜了。”

“几个月了?”花繁轻笑起来,抬头看我,我被这两个人的目光盯得简直要起鸡皮疙瘩。从桌子下面抽了棋盘棋子,抱着东西去找在院子里待着的阿殷。小姑娘哪怕是脾气差一点,也是可爱的,何况阿殷柔弱又安静,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带有一身含苞待放的青涩感,心思还很通透,这就很好了。

我不怎么喜欢跟花繁呆在一起,看他看多了觉得这人太灼眼,说话时思绪也容易被人给搅乱,而且这个人对我而言太危险了。

我并不怎么怕他,甚至是纵容他的贴近,这个认知让我觉得甚是惶恐。

我对花繁,有着一种匪夷所思的信任感和安全感,本不该如此的。

本不该如此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我又赢了,你啊,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是专心下棋吧。”这种小姑娘娇嗔一般的话语由阿殷说来就轻易变了味道,像是一种劝诫,我抬头,她的眼在阳光下是纯净的灰,像是袅袅升起的烟雾,沉重的情绪半分都不带。

“阿殷你相信命途这一说么?”我问她,执了黑子落下,一声脆响。

“你呢,你为何找应如是呢?”她笑笑,反过来问我,眼底不沾有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狡黠神色,她是寂静的,像是一潭不起波澜的水,笑容像是波纹一样,一点点在脸上荡开。

“命途这东西都是人自欺欺人的骗词,我不怎么相信,可是我畏惧。”我道,有只黑白蝴蝶扇动翅膀飞到我手指间,我屏起呼吸看着,心下算着时间,我在这里呆了十五天了,白三公子和我师兄又会怎么样呢?

天青会爱上白青莲么?我老爹又在干什么?应如是又会是怎样的人?

“你不怕被骗么?有人不是说,算命什么都是骗词么?”阿殷笑了笑,放下手指尖的棋子,抬袖挡住半边脸打了个哈欠,道:“我累了,你不睡一会儿么?你最近睡得可不太好哦——”她说着,就懒懒瘫倒竹椅上,一身灰衣,带着和这个年纪不搭的倦怠气息。

我放了棋子摸摸她脑袋,笑着答:“不累啊,我睡得很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