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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的江湖(23)+番外

作者: 九邶 阅读记录

“白三公子,你见过应如是么?”我笑着问,思索一阵后落子。

“不曾见过,应如是之后,再无占星人,也不知应如是现在,是否还活着,要是能见一见的话,可是白某人三生有幸。”他挂着温润的笑,接着又道:“不过,命途之类,我向来都是不信的,不是有一句话,叫做人定胜天么?”他眯着琥珀色的眼,眼里光影流转,华光万丈,手执一黑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而后浅浅一笑,仍是风雅的。

“我赢了。”他道。

我瘫在竹椅上,叹口气,阿殷就在我左手边,她还是坚持要跟着我,我本以为是花繁让阿殷盯着我的,跟蔚公子说了以后蔚公子没有答话,只是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笑得高深莫测,缓缓道:“啊,阿殷啊……”

阿殷便跟着我了,阿殷晃晃我的手,发出微弱的请求来:“白公子,我想和你下棋。”她道,用的是下,而不是下着玩,白三公子点了点头说好,我从竹椅上挪开,自己坐在一边观战,其实下棋和年龄是没什么关系的,阿殷下棋比我要好很多,全程一直眯着灰色的眼,垂眸看着手上的白棋子起起落落,啪啪啪的声音像是雨打荷叶,很动听。

看看看着,我就睡了过去,等我醒来时,已经坐在床上,刚掀了掀眼皮就被人摸了摸脖子,果断往被子里缩了缩,缩到一半就僵着,懒懒抬了眼,冲我面前的花繁打起招呼来:“繁繁你好。”我道,看着他挑了挑眉,翻了个身,不想动。

“别装睡了,走吧,我带你去吃鱼。”我闻言继续装死,花繁的手搭到我腰上以后,一秒就起身,下床穿鞋,连连应声说好好好。

“你啊,就是恃宠生娇的那类人。”他挑挑眉,道,用四个字把我给轻易概括了,似乎除此之外我就别无其长处什么了。“嗯,对,你说的都对”我搪塞道,揉揉作痛的眉心,满脑子都想着随他去吧。

“我惯得,没办法,我得受着。”他用着委屈的口吻道。

我差点被气得吐血,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厚颜无耻地说出这种话的,我想我家那老头子听到怕是要追着花繁打,我床上鞋,伸个懒腰,骨骼噼里啪啦作响“好了,走吧。”

然而花繁花宫主并不是来带着我吃鱼的,一路我就忧心忡忡他这是带着我往后山走,我本以为后山是有人准备好了,可是花繁花宫主带我来到一处溪流旁边,水声潺潺,秋季已经萧瑟起来,遍地都是枯黄,有些植物的草叶反而泛红,颜色浓艳逼人,我看看花繁花宫主身上绣了暗纹的天女坊的衣服,不大确定地扯着人袖子摩挲了一下,鄙夷道:“暴殄天物,你还是在上面待着吧。”

“……”

等我提了两只鱼上岸时,整个人都是有点惨的,杀鱼时没处理好,那鱼不甘地挣扎了一下,尾巴直接甩到我脸上,溅我半身血,我提着处理好的鱼,看看生起火的花繁,倒是没想到他还会生火,把鱼交给他,不大放心地追问道:“你会烤鱼么?我要去洗一下半身的血。”我擦掉眼角处黏连着的血,一身的厚重的鱼腥味,闻了闻自己的手后嫌弃地皱眉。

花繁皱了皱眉,不知是在嫌弃我一身鱼腥味还是嫌弃我处理惨烈的两条鱼,他开了口,道:“不准叫我繁繁,也不能叫我花宫主或者花公子,你该想个合适的称呼了。”

“教主大人?”我歪着脑袋喊了一声,得到花繁嫌弃的一记眼刀。

溪水清澈,入秋了还是微冷的,我洗了好几遍,没把身上的一身血腥味洗掉,倒是沾了一身水,身上没鲜血沾着倒是舒服许多,每每沾了一身血,都会给我一种,我是个蹩脚的杀猪的错觉,我厌恶鲜血黏连在身上的触感,以及那股子厚重的血腥气。

“你有没有字?在家中排名第几?”我问,问完以后觉得自己是个蠢货,江湖人哪里有什么字呢?就算是有也不是我该问的。

“锦,锦绣前程的锦。”他道。

“好,那我以后就叫你阿锦吧。”我顺水推舟道,不再多问。

“好啊,小真。”花繁笑眯眯地看着我,这种称呼刺激得我头皮发麻,从未有人这么叫过我,一直以来我家那老头子,师兄,他们也向来都是叫我天真,至于我妹妹,生气起来也是直呼名字的。江湖人向来都是无字的,闯荡江湖的人,用的是不是真名都不一定。

我出门在外,用的一直都是化名,柏水。我很不负责任,也不根据喜好,只是在翻看《百家姓》时,随意取自这四个字,柏水窦章。

花繁把手里的鱼塞给我,我看看那鱼,再看看花繁手边的一个小袋子,便知道他是算计好了的,而且花繁花宫主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那类人,鱼烤的很好吃,一口咬下去,焦黄酥软,外面的皮还没有烤过,里面的刚刚好,鱼的味道很鲜美。我没什么出息地,就这么被一条鱼给收买了,我想我可以暂时不计较他这些天的所作所为了。

“花……阿锦,很好吃,谢谢。”我道,十足十的真诚,花繁看看我,抽出一条手帕,扣着我后脖子,手帕光滑,他微冷的手指隔着一层单薄的手帕,像是什么都没隔一样,擦拭过我唇角,他垂眸,低低道:“小真。”

“……嗯?”我疑惑,对这称呼不大习惯,还没说些什么,他就退开了,抽着手帕走人。我想方才,我不该低着头的。

“你会见到应如是的,见完就走吧。”他道,这些天也不知他是怎么回事,戳弄我一下,自己直接先走了,挺无趣的。花繁花宫主向来如此,反复无常,让人琢磨不清。

可我不想再去探究为什么了,这些事一想,就让我觉得头疼。

那天我跟着花繁回去的时候,堪堪遇上正要下山的楚歌和白三公子白江清,我看看白江清,又看看楚歌,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还是把满脑子疑惑给咽了下去,花繁看看白江清,淡淡道:“贺礼我已经送了,祝你活过三十岁,和心上人文白头偕老。”

花繁说话间,目光在我师兄身上停了停,挂了个不咸不淡的笑容,我师兄挑了挑眉,似乎是很不欢喜花繁的贺词,呵了一声,满眼嘲讽道:“花繁花宫主已经白头了,可是打算和心上人携手到老?”他问,带着十足十的攻击性。

“本座没什么心上人。”花繁淡淡道,若是从那波澜不惊的声音来推断,面上的神色也该是淡淡的。

“花宫主您带有先天之疾,还是少晒太阳比较好,医者多言,还望花宫主见谅。”白江清依旧是温和有礼的,对人都带着漫不经心的温柔,可那一点的漫不经心,由他做来,让人受宠若惊,他该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由人供奉着的人。像是一尊佛像,笑容淡淡的,无悲无喜。无七情六欲,可远观,不可亵玩。

“师兄,多保重,活着回去,别给师傅丢脸。”我道,擦肩而过时被师兄揉乱头发,我听到他低低的一声叹息,像是落叶悠悠落下,险些被卷起的风声给撕碎。

“什么贺礼?”我问花繁,撩过耳边一缕乱飞的头发。

“你师兄和白江清大婚的贺礼”他淡淡道。我闻言停下脚步,回头去看那两人,枫叶纷飞,像是蝴蝶一样,我师兄和那人并排走着,一青一黑,衣袂纷飞,背影潇洒,看着就像是两个偶然相遇的人偶尔走到一起,可是他们的手,是握在一起的。

“怎么,你羡慕么?”他问我,手指擦过我脸颊,抓起一叶差点飞到我脸上的腥红枫叶。

“不知道,或许有点,不过到最后,我大概会随随便便娶一个我不爱可是足够爱我的人在一起吧,娶妻生子,不入这乱七八糟的江湖。”我道,看着他眉眼,试图从其中窥探出什么来。

“嗯,挺好的。”

“那你呢?”我随口问,却又不像是随口的,我分辨不出自己是有意还是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