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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的江湖(50)+番外

作者: 九邶 阅读记录

“一个是我爹,一个……”我思索着,不知如何形容我和花繁的关系,也不知怎么说会引起这个人的兴趣,尹墨歪头看我,促狭着眼,我这才发觉他凌乱刘海下的眼很好看,介于桃花眼和丹凤眼之间的眼形,眼尾上挑,带着墨色山水的韵味。

他的眼睛,近乎纯黑,只不过眼底的光彩,是灭着的。

这还真是有些惋惜呢。

“这还真是有些惋惜呢。”我不自觉感慨出来,继而解释道:“你的眼睛很好看啊……可是……星落了。”我说得零零碎碎不知所云,和陌生人待在一起其实挺好的,想说什么都可以,对方对你一无所知。

而且这个人,散发着和我师兄一样散漫又薄情的气息。

“嗯,是吗?”他淡淡道,手上继续敲着,很有节奏,我看看坐在椅子上的白江清,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手指撑着地板起身。

“小子,我不知道白三为什么带你来我这里,可是我能明确告诉你的,只有一件事情——天若水他啊,是没有孩子的,他和时痕之子花镜在一起,哪里会有什么孩子啊,你被骗了哦——”

或许是坐久了,我的脚晃了晃,头一昏,差点栽下去,什么?天若水没有孩子?

“唔,超出范围了,尹墨,你啊,还要继续这样子么?你明明知道,他是不会回头的,那个人啊,最善良不过,也最残忍不过。”白江清仍旧是淡漠模样,不曾提及那个人的姓名,不知是不想告诉我,还是不想拿那名字刺激尹墨。

“我知道啊,你是最没资格这么说的,反正白三公子你,再薄情不过了,不过我听说,你娶了楚歌?唔,半年不见,你怎么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白三公子吗?”尹墨依旧敲着桌子,敲着的,不知是什么节奏。

有点耳熟。可是想不起来。

白江清勾了个淡薄的笑容,说了什么,我瞧着他的唇形,看得清清楚楚,他只说了四个字,琥珀色的眸子还是清澈透亮的,唇角带着嘲讽的笑。

他说,时日无多。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唯恐被我师兄听到。说完以后又对我竖起食指,告诫我不要说。

我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就算我不主动提及花繁和白问水,他也会提的,这是个交易,白江清白三公子对我师兄,定是有所隐瞒的,他拿我想要的消息,用来封我的口罢了。

他对着人,张开食指和中指。

两年,这个人,只剩下两年的时间了。

白江清回头对我笑笑,眸子澄澈,目光是死寂的。

我忽然想到一句话来,哀莫大于心死。

第45章 引以为戒

我随着两人出去,因尹墨懒得同我们继续交谈下去了,他嗅着流青的味道,仰着脖颈阖着双星落了的眼靠在榻上,猛地睁了眼,冲我们无力地笑了一笑,道:“好走不送,我走不开啊。”他若无其事地晃晃手上的铁链,又阖上那双星落了的眼。

我踩在门槛上,忽的想起那首曲子是凤求凰,天青练琴时弹过一次,我老爹听了皱皱眉头,冲天青摆摆手,嫌弃道:“小孩子家家的弹什么凤求凰,换一首换一首,你哪里弹得出凤求凰的□□呢。”

我妹妹仗着宠爱翻了个白眼,很是懒散道:“一手曲子而已,□□是画里才会有的,老爹你用错词了吧。”我老爹没什么废话,一把夺了她手里的古琴,指指她的房间,道:“好了,你该去背书了。”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凤求凰,再次听到的时候,是十三岁夏至那天,蝉鸣聒噪绿树成荫,花草开得热烈而娇艳,天青去扑一只黑色蝴蝶,入了树林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本是寻她的,忽然听到悲怆的琴音,在如火的烈日下,空气都是滚烫的,可是琴音入耳,便让人觉得不再热了,甚至是冷寂的,我寻了天青许久的焦躁心情也跟着平复下来。

我循着琴音去找人,结果便见我老爹脱了鞋袜,坐在乱石上,脚下是潺潺流水,焦灼的阳光照得溪水闪闪发亮,所有的一切都是欣欣向荣闪闪发亮的,除了我老爹。他听见声音,抬头扫我一眼,那双眼和我所见的尹墨是一模一样的。

眼里的星落了,只余下满眼死寂。而本人不加以遮挡,任由那些东西泛滥周身,成了灾荒。

十三岁的我踩着乱石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等他弹完,懵懂而无知地问这是什么曲子啊,听了好难过。我老爹少有的穿了一身白衣,他低低笑道,凤求凰啊,笑着的眼是哀哀的,又摸了摸我脑袋,抱了我一下,在我耳边低低道:“你以后啊,不要弹这个曲子。”

那天我老爹是喝醉了的,后来我再也没有听见他弹过凤求凰。我也很乖巧的,琴棋书画都有学,可是琴,从未学过凤求凰。

出门时我还在想尹墨是怎么回事,我老爹是怎么回事,我老爹到底是不是天若水,天若是不是早死了吗?天若水和花繁这两个人在说书人嘴里总会出现的,有人说天若水本就是个魔头,有人说他本是一翩翩少年郎,一身白衣俘获诸多姑娘芳心,只是后来遇上魔头花镜,误入歧途,还有人说他是武林盟主,后来成了魔头,还有人说天若水是个一身白衣的妖冶女人。

我老爹听了这种话都是面无表情的。

对了,我老爹何时跟我提过,他的姓名呢?

我猛地撞上前方的人,也不知是撞上病弱的白三还是我那师兄,要是我师兄还要被人扯扯脸,调侃一番,白三公子还好,只会叮嘱我一句走路小心些,也不至于上手,哪知我这一抬眼,便撞上一双腥红眸子,长睫染雪似的,他眯着那双妖冶眸子,冲我笑了笑,我惶惶后退,背后猛地搭上另一个人的手,我下意识就对着后方挥出短匕雪漫,叮的一声也不知撞上了什么,后方传来声无奈的轻叹,“我是三七。”他道。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花繁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伞,红的底开着一朵白梅,白的颜色无端被连累成妖冶模样,我看看那把伞,想起身后的店里有把一样的,蔚公子那里也有这样一把,不过这把伞明显不是花繁花宫主闲的无聊时随手弄得,伞面是通经断纬的织法,不过若是花繁花宫主,用的该不是缂丝。

“卿本佳人,可不要随手拔刀啊。”他笑吟吟道,径自冲我抬手,是要撩起我的幂篱,一阵劲风逼来,后面的三七一把抓了我的领子把我往后提,他那一直抱着的东西露出一角来,是个铁棍,我未想过三七会突然出手,懵着脸看他走到我前面,是护着我的姿态。

“还请公子自重。”他冷冷道,手里的铁棍直指花繁。

花繁勾了勾唇角,道:“白家三七,你明明知道,本座和你家公子是认识的,何必来阻拦本座呢。”他转着伞柄,花繁只做了敷衍的伪装,戴了假发,遮挡了一下异常显眼的一头银发,面容没变,只着一身白衣,黑发松松垮垮束了,一身的妖气不减反增,惑人又逼人。

我从未见过有人能把一身白衣穿得这么妖冶。

“三公子让我一路护着他,仅此而已。”

“三公子这么说了,赔上一条命我也是要照做的。”

三七淡淡道,赔上性命从他嘴里说出来,如此简单平淡,仿佛这只是不足挂齿的一幢小事,可是他说时字字掷地有声,来得沉重,是带着坚决的信念的。

“算了算了,白家的人要么是一根筋的木头,要么就是执念得很的疯子,本座还有事,江湖路远,下次再见。”他懒懒道,进了听雪阁,我方才出来的地方。

我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一把抓了花繁的袖子,问:“你是不是,也要去见那位江湖百晓生?”

“你把面纱撩开,本座想看看你。”他答非所问,眼是戏谑的,玩笑一样的语气,又补充了一句:“三七是个一根筋的木头,可他要是死于本座手下,白三公子可是会在意的,他是个麻烦的人,本座不想与他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