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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的江湖(62)+番外

作者: 九邶 阅读记录

“在下柏水,还请道长多加关照。”我笑,见他对我伸出手,笑着接了,心下倒是感慨,花繁花宫主装起瞎子也是个十足十的瞎子,难怪是一宫之主。

我同人一道下楼,花繁下楼时手里已经多出一把伞来,乌黑伞骨,红底白梅,他朝我望过来,蒙眼的布条遮了那双冶艳的眼,瞧着安分了些。

“在下0体弱多病,还劳烦两位多多照顾。”他说时含着笑,带着逗弄意味。

“……”白青莲看我一眼,撇了撇嘴。

我被白青莲看得那一眼那一撇嘴逗得快笑了,堪堪僵着脸,要笑不笑。

白青莲走在离我们一步处,一身白衣,像是污泥不能染的白莲,行走于世间,不染半分凡尘。

我牵着装瞎子装多病的花繁,同他一道归家去。

当时夏日骄阳如火,蝉鸣聒噪,我以为我纠结三年的想不透的事情,终于迎来了了结,只要我归家,去问问我父亲,同他畅谈一番,父子没有隔夜仇,一切都能了结的,到时我还能继续喊他老爹,等着我妹妹天青有儿子或女儿,看白青莲当一个笨拙的父亲逗弄孩子。

可是江湖事了结起来,哪里有那么轻易呢。

当时年少无知,不知世事,经半生蹉跎后,才知爱恨这东西遑论不得。

第55章 算计

花繁一路都假装成瞎眼的道士,白青莲话少,花繁的话也不多,一双眼藏在白的布条下,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能看见,不过他装瞎子装得很像就是了,我们三人刚入客栈,小二急急走来,匆忙间撞上花繁,端着的热汤泼过去,可花繁动都没动,像是真的看不见。

我挑挑眉头,不知道他玩的是哪一出戏,一手抄了碗把那热汤兜了个干净,白青莲看看我,道:“你的武功不错。”

“自然是不错的,我跟十多只松鼠抢食吃容易么。”我戏谑一笑,白青莲却没有笑,脸上显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小二在一旁连连告罪,我笑笑,把碗往前搁了搁,问:“唔,有点烫,小心些。”我瞥花繁一眼,只觉得他装瞎子装得真像。

白青莲沉沉看我,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东西似的,我跟着小二,定下房间,拉着白青莲在一旁坐着,既然是自己人就不用说太多客套话了,这顿饭也能吃得安心些,我点了一条鱼和胡饼,让白青莲自己点,目光从人身上溜过去时险些咂舌,只是这样不大好,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妹===夫。

他一直拿着探究的眼光看我,那目光复杂得过了,我支着脑袋让人自己点菜,又问花繁他要吃什么,花繁随口答了随便二字,我加了几道菜,低头看看带着陈年旧痕的木桌子,桌子被酒水和油腻浸得发光,我盯着木板上的纹理试图盯出一个洞来,受不住了便转头看向白青莲,对着那没什么感情的冰冷双眸发问:“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我只是在想,你爹是什么样的人,天青连你爹名字都没告诉我,要我直接喊岳父。”白青莲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这动作由他做来有些孩子气,又十足真诚,我碰到那份忐忑不安,看看花繁,勾个笑容,哈,我老爹是不会惊讶我和花繁之间的事情的,毕竟这一切都是在他眼底促就的,他甚至推波助澜了一把。

“我老爹就是一个到晚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糟老头子,你怕什么,我妹妹能遇上白道长你,才是三生有幸吧。”不然那丫头就会祸害众生了,我想,看看花繁,脑子里只有四个字,祸害众生。

白青莲就是个闷葫芦,吃饭时细嚼慢咽一句话也不说,眼睛扫也不扫那几道肉菜,我对着自己面前的糖醋鲤鱼,给花繁夹了一筷子,花繁依旧维持着盲人姿态,只吃着面前的一碗米饭和一盘固定的菜,有一口每一口地吃着,很是闲散。

我看看人,很想除了那层碍事的遮了他的眼的布条,这时候他的眼要是睁着,该是懒懒地半垂着,闲闲散散,兴致缺缺的,像是家里养了六七年的老猫,动都懒得动,他扒着那块鱼,咬了咬,细细剔着鱼刺,眉头皱了皱似乎是嫌麻烦,可还是一点一点吃了。

“你父亲教你和天青的方法……”白青莲缓缓道,话说道一半顿了顿,似乎是在思索用什么词说好,我咬着鱼,含糊不清地挤出几个字来:“不像正派人士的作风。”

“我老爹就是一个闲散人士,恣意妄为,逍遥惯了,教孩子跟玩似的,他都把天青宠上天了,还劳烦你多多包涵的好。”我顺手给安乐安道长夹了一筷子菜,看看皱着眉头的白青莲,只怕他心生怀疑。

怎么会不生怀疑啊。

天青上好的轻功,逼供时干脆地折断人手脚,而后一刀又一刀残忍凌迟,还会随口扯谎,谎话说得跟真话一样真诚,又不露声色,我自己都嫌我这年纪不过十六的妹妹心思太多,何况是霄琅教几位掌门?若不是出了事故,这两个人哪会凑到一起啊。

这倒也是孽缘一段了,明明两人都决定分道扬镳了,可还是因了世事牵扯,被生生拉到一起,怕是月老一不小心睡了过去,手里的红线被猫搅乱,胡乱缠做一团,东拉西扯地,更改着诡谲命途。

比如我,若我此时还是在荒凉大漠,哪里会和花繁纠缠到一起呢。

我心下生疑,觉得不妙,每次和花繁牵扯上,一切都会跟脱缰野马一样不受人控制,朝着一条不可预测的方向一路狂奔,无论怎么拖拽都控制不住,花繁扒拉了几筷子就搁下碗筷,矜贵地抬了抬手,道:“劳烦小友扶着些。”

白青莲瞥我们两人一眼,克制着未去追究,我隔着衣衫,扣上人手腕,牵着走,扣上的瞬间惊觉这手腕瘦得过分,下意识扣紧些许。

上楼时客栈正走来一人,那客官一身白衣,慵懒地抱怨:“小二,住店,怎么,难不成你还要我自己过去找你么?店里人少的话,就该去招人,老板您还是不要太吝啬的好。”他笑了起来,仰头看向我这边,我扫见人眼角斜斜压着的一点深红伤痕,再看那眉目。便知是谁了。

对着谁都是一张嘲讽嘴脸和语气,男生女相偏偏笑得锋利,鬼手蔚医师还是一贯的差脾气啊。

蔚医师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下一瞬猛地一跳,抓着搁到桌上的钱袋和银子就杀了上来,一身白衣翩翩,抓着栏杆上下翻飞,倨傲地落在我面前的栏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二人,嘴角噙着冷冷的笑,一只脚落在我手边,险险地都快踩了下去,花繁抬了抬头,对着他的方向,做了个望过去的姿态。

“好久不见。”他扫我旁边的花繁一眼,顿了顿,道出后半句话:“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祸害活千年,可我还是要劳烦你活的久一些。”他淡淡道,脸上无悲无喜,也没有医者的怜悯,目光在我们两人身上来回飘荡,不知是对谁说的,那目光跌到楼下,一时未收回,又一点点移了上来,白青莲微冷的声音响起,一同出鞘的还有他背后的长剑,剔透如琉璃,折射===出一抹冷光。

“你是何人?”他问。

“一个医者,见了旧友就上来了,怎么,连旁人教朋友都要管么?”他眼里陡然一亮,像是瞧见什么有趣的事,挑着眉拨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剑,在空中给一个翻身,稳稳落在我身旁,手从后方绕过来,搭在我脖颈上,指尖抵着,下一秒就会一把攥===住我脖颈把我掐死似的。

我险些忍不住就拔刀,又听蔚医师到:“怎么,还不跟你朋友介绍介绍我?”

可是我们两个哪里有什么关系啊喂,哪里是什么好友啊,我腹诽着,扒===开人的手,有气无力啊道:“这是白道长白青莲,这是安乐安道长,白道长,这是我游历时遇见的,蓝医生,蓝蔚,蓝蔚,见了一面了,你该走了。”我拨开人的手,把他往一边推,只想他走远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