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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的江湖(80)+番外

作者: 九邶 阅读记录

“那你跟我许下的诺言呢,昨晚上的话今朝醒了就不算数了,白三公子你可真是够薄情的啊。”我师兄嘲讽道,我熟悉他那冷淡刻薄的口吻,是压着蓬勃怒火的,扭头便见人脸上挂的好看的虚伪至极的笑容,我这师兄明明都气得不行了,还偏要做出个笑脸来。

我很识时务地扭头就走,道:“我去外面等着墨公子。”说罢转身就走不凑什么热闹,白三公子一张嘴是能说会道的,他也能算计,这个时候倒是没了话,大抵是自觉理亏,我师兄说话的口吻又忒像是个被恩客抛弃的怨妇了,我不过是个遭殃的池鱼。

我走出重重树林,扭头扫一眼时便见我师兄抄着人膝盖,抱着往屋子里去了,扫一眼我就走,人关门算账的确是我师兄的作风。

我在门外厚厚的枯叶上坐着,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秋风瑟瑟的,天阴沉着像是将下一场凄清的小雨,我揉揉脸,疲倦地想睡,白三公子保不齐是要算计上花繁或者我叔叔天若水的,我一个毛头小子能帮他什么呢?我真不知道。

我低头去看地上的蚂蚁,连绵成一道黑线,齐心协力地运着碎屑,我想想七王爷的实力和拥护在周遭的人,再算算白三公子身边的,总结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招险棋,什么都算不准,弄不好就命赴黄泉。

细丝一样的雨落在脖颈上,微冷,我摸了摸脖子,听到簌簌的落叶被踩碎的声响,嘎吱一声后,我看看地上的白鞋子,抬头便见墨不染那张好看的脸,他的发半束,余下的长发散着,是自砚台细细磨出的墨色,肤越发显得冷白,披着斗篷,小松鼠站在他的肩上抓他的发,墨不染不甚在意,居高临下地睥睨我一眼,道:“你怎么不进去?快下雨了,走吧。”

我看看天,心想不会那么快吧,见他熟门熟路地往里走,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便起身拍拍衣服,劝道:“我师兄在跟白三公子算旧账,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现在可不是算旧账的时候,我们该走了,而且,山雨快来了,再不走就晚了。”墨不染头也不回,我只好跟着过去,这人我是拦不住的,他周身的贵气摆在那里就是通行证,墨公子推了推门,没推开,拔高声调道:“我给你们十秒钟就开始踹门。”

“一、二……”我叹口气,还没感慨墨公子脾气不错,墨公子该数三的时候猝不及防来了句十,墨公子念着十提膝,砰的一角踹上去,木门四分五裂,比昨天那把椅子更悲惨,白三公子衣服半挂着,露出大半个胸膛来,他一手拽着我师兄的发,按着人脑袋,一手甩出一把字母刀来,我扫一眼就转过身跳上一边的台子,默默蹲在那边等着。

子曰:“非礼勿视。”

我听到清脆的刀刃相撞的声音,再接着就是墨公子冷淡的声:“我平生最厌倦等待什么人,该走了,山雨要来了。”

“还有就是,白三公子,你的身体可是折腾不起的,你的七情六欲该克制一下,这样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楚歌都好,我早就告诉你了,你不听我也没办法。”

“那就走吧,外面听墙角的小鬼,该走了。”我起身,便见白三公子走了出来,小松鼠钻入墨不染衣领里,我师兄跟在后面揉了揉脑袋抱怨道:“你下手太重了,是想要谋杀亲夫吗?”白三公子冷着脸头也不回,甩出一根银针,被我师兄轻易收了,顺手别在袖间。

我师兄运了轻功,道:“跟着我走,我知道近道。”

我们三人跟着,我师兄怕是为了照顾他家阿清,有意压着速度,秋风呼啸而过,百草枯黄,呈现一种灰白的衰竭颜色来,那时生机都耗尽的颜色,说实话我很怀疑白三公子能不能撑到最后,我们快下山时落下细雨,细丝雨逐渐变成豆大的雨滴,我们三人紧赶才匆匆下了山,我师兄停了脚步,把白江清捞到背上,白三公子冷着脸说不必,我师兄回过头冲人笑笑:“那你是非要让我抱着你么?阿清你也太任性了。”

“没关系,为夫能包容的。”我被这句话逼出一身鸡皮疙瘩,墨不染听不下去直接抬腿就是一脚,脚下单薄的积水荡出涟漪,一滴水珠都未撩起,那只脚离我师兄天灵盖就差三寸,凄风冷雨里墨公子的声恨不得结成冰渣:“快点走,没时间了。”这么说着他推了一把白江清,道:“三公子你不宜操劳过度,楚歌你还不背着在这里杵着做什么?”

我总觉的墨不染所说的操劳二字未免太过意味深长,好在我师兄没发愣背了人就走,我师兄回头看了看墨不染,摆着一张欲言又止的脸,似乎想要说什么,墨不染批头盖脸的快走两个字让他转过头,磅礴大雨里我似乎听见我师兄无奈的叹息。

可是玉珠子落得太快了,我都不知道那是不是我错觉。

我们四人赶到客栈时店里已经有了不少客人,我撩撩湿透的衣衫,只觉得一场冷雨落下,冷到了骨子里,我师兄顶着张年少的风流的人皮,拿手里的铁扇逍遥敲敲桌子道:“掌柜的,还有多少房间?”

“两间,只剩两间人字房,这些天有不少江湖人不知为何前来,小店生意不错,客官你们是四位吗?”老板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店里生着火炉,墨不染未走过去,而是同白江清一道坐在门口处的椅子上,靠近火炉的地方,我也跟着站在墨不染旁边。

“诶,老板你是不是故意骗人啊,你这店里明明都没什么人的。”我师兄话音刚落,就有八人自楼上下来,我抬头看过去便见白衣白斗篷,八个人举止间带着某种眼熟的贵气感,斗篷带着宽大的帽兜,遮挡了大半张脸,帽子上绣着一圈银色纹路,纹路是卷草纹,取自忍冬。

一身无垢的白,取自忍冬的卷草纹,一个个鬼魅一样自楼上飘荡下来,而且能把这平时没什么客人的小店住满,当是百药谷了。

为首一人喊道:“店家,来一些黄酒好菜。”他忽然发现什么似的噫了一声,目光自高处落下,落到我旁边的一团白上,我急急收了目光,低头见墨不染手指抖了抖,我看看他,弯腰时一把捞起他,顺势把人按到怀里,同时忙不迭地喊:“大哥,你快些,小青昏过去了。”

我扣上墨不染细瘦的手腕时,墨不染险些把我的手腕卸掉,好在我手指间垫着的□□发挥了很好的效果,那冷的手指在我手上敲了敲,我师兄很是配合地冲过来声嘶力竭地喊:“弟妹弟妹你怎么了?”

墨不染抬头时已经披上那张清秀的女子的脸皮了,我松口气,手腕被掐了掐,墨不染墨公子怨气颇重,冷冷看了我一眼,装作柔弱地靠在我身上。

我被逼得汗毛直立,心想还不是墨公子你的错,行走江湖都不挂张□□防身的吗?你看你隐居深山多年,一出门就撞见自家人,看见自家人脸色还很不好,可怜我一番好心被人当做驴肝肺。

白江清扣上墨不染一只手装作诊断的郎中,道:“一路奔波劳累,受了风寒,不打紧,不打紧,你快带着人去歇吧。”他扭头看向我,顶着张仙风道骨的皮,慢悠悠捋了捋假胡子,那张三十多的假面皮笑了笑。

我师兄扭头抱怨道:“我们几人本是出来玩,特意捎了家里的郎中,我这弟妹身子骨向来不好,劳烦店家多通融通融,换些上好的被褥,劳烦小二冒雨去买些上好的衣物来,一切都好商量。”说话间他塞给小二些碎银,往店家那里拍下张银票。

那几个白衣人下来,为首的一人走到我们旁边,冲我露春风般的笑意来:“在下安摧眉,百药谷大弟子,不知尊夫人何病?可否容在下看看?”

“不可。”我道,把人抱在怀里,拿袖子遮了人的脸,摆出小心翼翼呵护着的姿态,墨不染墨公子大抵是想把我粉身碎骨掉的,可他在人下楼前就很配合地用了缩骨功,总归是不想被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