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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的江湖(95)+番外

作者: 九邶 阅读记录

7.

楚歌端着东西给人送过去都在想,好好一小姑娘怎么成了这样子?思索过后又觉得自己在终南山等着的时候和现在的天青大概是差不多的,天真打量他的眼神跟打量陌生人一样,待在一起十多年,似乎重新认识了他一遭。

而今楚歌也重新认识了一回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就算天青生了孩子已经二十了,在他眼里也还是小姑娘。

8.

“谁家女儿娇,垂发尚年少。”(1.)楚歌慢悠悠地念,悠悠地展了扇子逗弄这心如死灰的小姑娘,小姑娘抬了抬欲语还休的桃花眼,没好气地对他道:“调戏到自己师妹头上算什么?你有白三公子一个不就够了么?还是说你想我跟人告状?”

得,小姑娘凌厉了,楚歌想,道:“天涯何处无……”

剩下的一句话被冲向面门的毛笔截胡,天青看着他,拿着一双哀莫大于心死的眼,桃花眼落在女孩子身上是顶好看的,不说婉转娇媚,还有着欲语还休似要落泪的柔弱无力,而今那眼里只剩下悲哀,直直看着他似是要落泪般,偏偏比哭起来还要命。

“祖宗,我输给你了,你别……”楚歌挠挠头,不知怎么讨这个小师妹欢心了,他的小师妹现在什么也不要了,也不撒娇耍赖了,他感到一种无可奈何的深深的悲哀,那人脸上的梨漩酒窝似是枯竭了。

“白江清待在你身边,你自是无事,他当初要是死了,你现在会比我还不像人样的。”天青淡淡道,楚歌长长叹口气,得,他的小师妹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慧敏捷,一句话落下轻飘飘地诛心,堵得他无话可说,漂亮话哄小姑娘的话,落在天青面前,都成了一吹而过的尘埃。

9.

得,都怪老头子教给她太多了。楚歌临走前悲愤地想。

10.

天青没什么表情地抄着佛经,抄那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为什么,只是做些什么免得去念旧时去相思,她不想再去想白青莲了,想要多陪陪自己生下来的儿子些日子,奈何心神不停控制,不管不顾地扑在另一人身上,七魂六魄早就散了个彻底,在她离去时,悉数落在那人身上,召唤不回。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2.)

天青想着,清醒时笔以落下,落在纸上,墨色淋漓,字字句句,皆是相思。

有人敲门,天真抱着孩子进来,一两岁的孩子不怎么懂事,抓着人的头发玩得正开心,天青看着自己哥哥进来,扫一眼她那一句话,叹了口气,把孩子递给她,那孩子便张开手讨她抱,殷切地叫她娘,声音柔软得她的心都要碎了。

或许打从一开始,这孩子就是不该出生的,我什么也给不了她。她近乎悲哀地想,看看那孩子去抓她洗过发的小手,笑笑,心想我还没死,幸而还能为这孩子再做些什么。

11.

“这孩子和你很像,你小时候,就是这样的,见谁都要笑,讨人抱着,这孩子和你很像,酒窝很深。”一直缀在天真身后的尾巴终于开了尊口。

天青看看那孩子的酒窝,抱着孩子出门,丢下一句话:“哥哥,我和楚师兄白江清带着孩子出去玩会儿,我不该迁怒他们的。”

12.

得,这位祖宗终于有点当母亲的自觉了,终于舍得出门了,再不出门都要发霉了。天真一口气还没送,眼神扫过那区区十四个字,一口气没松出来又断了。

他那任性的妹妹就是这样的,爱的彻底,恨得入骨,连自己也不放过,相思得要自己半条命,消瘦得都快成病美人了。

算了,一家子都是至情至性的人,从自己爹娘再到老头子到他大师兄再到他自己,全是。

天青是最性情的那个了,爱恨来的利落浓烈,对自己比谁都很,隐忍起来比谁都过。

13.

天青曾想过自己为什么那么爱白青莲,一开始她只觉得有趣,偏要试试应如是的预言是否有那么准,她打小就过目不忘,自是记得一切的,记得父母死掉,自己叔父装成自己亲爹,温声细语地告诉她一切,要她保密,也见过自己哥哥小时候怯懦地缩成一团,警惕的兽一样,不准任何人接近他碰他,有人碰就抖着,惶恐地看人,只有看见她和老头子会好些。

于是天真被人按着脑袋以修罗瞳篡改记忆时,她扯了人的袖子,软声求着,用着说吴音的腔调道:“我想保护我哥哥,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女孩子……”老头子看着他,剩下的话戛然而止,对她一脸的泪投降道:“行行祖宗你赢了,你要是受不了苦,想不做不做就好。”

14.

她记得那人回头,白衣如雪,眼里什么也不带,以为她是受了欺负了,交谈几句便看出他们二人的身份,还要她跟他走。

她跟人走了,应下得爽快利索,多年以后的她都想把那时的自己提走打一顿,或许她不下山,就不会有这一切了,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她总不能在山上待一辈子。

白青莲是她见了后便躲不开的一场劫难。

那时她是怎么想的呢,哦,对了,这么想的:“你说有一人因相思而死,可我偏偏不信,反正我不会是因相思而死的那一个,既然人家都找上来了,那么试试也好,我向来都是不会躲避什么的。”

15.

白青莲是个好人,正直得近乎迂腐,像是她记忆里有些模糊的亲生的爹一样,带着那么点影子,所以她很喜欢缠着人,冲人撒娇耍赖什么的,她很清楚男人是怎么回事,不该看的书看了不少,□□裸的春、宫也没什么意思,世上有趣的多了,比两个人纠缠一起好的多,男女情、事算什么东西,呵。

可白青莲是不一样的,他清醒,理智,内里有着她看不透的东西。

有一天,那个冷淡如冰山一样的人在她拿鱼干喂小野猫时忽地笑了,笑起来很好看,有一颗尖尖的小虎牙,不笑根本就看不到,她也喜欢这个人看着他做过分事后无奈地皱眉的模样,明明是无奈的,眼底却是明晃晃的宠溺纵容。

从她见人笑时就有一种预感,冥冥之中的诡谲念头,她想,我怕是终有一日,会因这个男人而死,相思而死大抵是落在我头上的。

16.

爱一个人总要想着要为他掏心掏肺,把自己掏空成一具白骨也要嫌自己给他的东西太少。

天青想着,带着自己儿子出去,觉得这孩子眉眼像自己,鼻梁和唇却是白青莲的,她沉默地想着,只希望这孩子不要像自己才好,最好和他父亲一样,理智多于情感,有很多姑娘飞蛾扑火一样扑过去,这孩子却什么也不沾,挥挥衣袖就能走,薄情多好。情深不寿。

做母亲的,总是有着一份私心的。她自然也是。

17.

天真不是没动过篡改自己妹妹记忆的念头,还把天青支出去,让人带着应如是出门,自己和几个人商量。

结果那个本该走的孕妇在他们争论不休时一脚踹开门,手里拎着尊前老眯着双杀气腾腾的桃花眼,一双眼在他们几人身上挨个扫过去,冷声道:“你是不是想一尸两命?我的好哥哥?”

“你有什么心思,我扫一眼就知道,毕竟我们可是待在一起十几年的人。”

“这不是命数,是我自己要受着的,我知道这很蠢,你们大可试试,是你们快,还是我自己自杀快些。”

18.

白青莲曾找过她,那时天青在门里,听见门外的刀剑声,彼时她正发笑,心想这人来得真是时候,我临死之前,你也不肯放过我,不让我了无牵挂地去了。

我都快死了,你来做什么。

你来的太晚了,太晚了,太晚了。

19.

“你要见他吗?人在外面跪着。”楚歌道,手搭在囹圄上,天青看看人皱着的眉眼笑笑,只觉得自己师兄还是把自己当做小姑娘纵容着,她没回答,反而道:“镜子,镜子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