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男人蹲在棋盘面前,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领口袖口是和胡同中灰色砖瓦对比明显的雪白,乍一看起来很耀眼,头发没怎么打理,有些懒散的垂在眼前。
男人身后还立了个拉杆箱,拉杆儿没有收起来,当不当正不正的歪在一边儿。在这种地方很少能看见拉杆箱,拉杆箱仿佛是富裕的标志,就好像面包车和红旗车的差异一样。
男人蹲在棋盘面前,一手捏着白子,在棋盘上磕了两下,随意一拍,拍在棋盘上,随意的动作和男人的打扮形成了分明的反差。
对弈的老人一手捂着冒烟儿的茶杯,一边“啧啧”叹气,白棋的布局工整,看起来非常好看,有些赏心悦目的意思,黑棋明显有些落魄,被打的七零八落,男人下子如飞,老人则要反复思量。
白子拍在棋盘上,脆生生的,带着一股不可逼视的锋芒,虽然晃眼,却不招摇,只能让人信服不疑。
老人叹气道:“哎哎,怎么又拧了,你一拧我就怕了!”
男人呲牙笑了起来,食指和中指又捏起一子儿,“啪”的一声拍在棋盘上。
李奕之听着前面的动静,出声笑道:“师父您可仔细着,别把人家棋子拍坏了,是要赔的。”
那老人也笑道,“不贵不贵,赔我一副云子就好。”大家似乎挺熟络。
男人听了声音,这才站起身来,有些诧异的转过头去,就见不远处一大一小,陈璟他自然不认识,出去这了长时间,李奕之倒是什么也没变。
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棋坛一时激起千层浪的棋王,李阵。
陈璟第一次见李阵,和电视里的很像,只不过似乎真人更加倨傲一点,果然是能拒绝世界棋王战的人。
老人道:“李九段你穿的这么体面回来,我们都不敢认喽。”
三人进了门,李奕之道:“师父您回来了怎么不进门?”
李阵干笑了一声,“我把钥匙弄丢了嘛。”
他说着瞥见旁边用一种很不客气的眼光打量自己的陈璟,说道:“我只不过走了大半年,你连儿子都有了?”
“……”
李奕之无奈的道:“这是我徒弟。”
“什么徒弟?”
“学棋的徒弟。”
“围棋?”李阵禁不住又看了一眼陈璟,当年他想要教李奕之围棋,但是对方不愿意学,说在这方面没有兴趣,也不知道这个小孩子有什么办法,竟然让李奕之重拾了围棋。
正如吴老说的,李奕之也是块好料子,只不过年纪大了,但是在李阵眼里,他才不在乎什么规矩规定呢,因为李阵并没想着下棋就是为了参赛,只要李奕之想下棋,他就很高兴。
李阵和李奕之一样粗心大意,俩人都没注意跟在后面的陈璟。
陈璟本身是从南京过来学棋的,说的仔细一点是从南京过来,向李阵李九段学习的,虽然那时候李九段还不是世界级的棋王,但是在围棋圈子里,也是有口碑的,当然口碑不太一致,有说他厉害的,有说他古怪的。
而现在,李阵真正出现在了陈璟面前,陈璟忽然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了……
起码心里滋味不对劲儿……
到底是为什么不对劲儿,可能是因为自己跟着李奕之那么长时间,忽然被冷落了吧。
陈璟觉得这没什么,自己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而且李阵回来了,可以向他请教棋艺,能和棋王对弈一盘,就算输的惨不忍睹,这也是一种荣耀。
可是陈璟还是觉得,想要说服自己,还是差那么一点点儿……
李奕之和李阵“一见如故”,年货被撂在门口,就进屋去叙旧去了。
陈璟冲天翻了个白眼,认命的拎起地上的三大兜子塑料袋往厨房去,把生的肉啊菜啊腾出来,然后拿出干净的罐子,把瓜子花生干果全都装进密封的罐子里。
陈璟想着,师父的师父回来了,今天的晚饭或许该丰盛一点儿,给李阵留个好印象?
直到厨房冒出炊烟,李阵才惊诧道:“谁在厨房做饭?”
“陈璟啊。”
李阵想了半天,才恍然记得“陈璟”这号人物,“是你那个儿子?不对,是徒弟……”
随即叨念了一句,“怎么也姓陈。”
他叨念过了也就忘了,继续给李奕之讲这些日子记忆深刻的棋谱,因为李奕之看不见,李阵说的很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