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词(24)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早已没了曾经的锋芒。
“我知道,”顾长歌轻轻推开他的手,倚在身后的栏杆上面对他,露出一个笑脸,因为红红的眼睛和尚未干透的泪痕,这个微笑显得格外滑稽“家宴上就看到了。”
裴弦皱着眉头,好看的脸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他一把拉过顾长歌的手,大声质问:“我在问你怎么了!今日在宴席上我就看你不对!你灌了自己那么多酒!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皇兄!既然不喜欢皇兄你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嫁给他!”
顾长歌不接他话,只说:“九王爷,如今我已是你皇嫂,你不必再对我嘘寒问暖。我的事情,你也不必知道那么清楚。”
裴弦被她的话惹怒,气的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算了,可刚伸出手,看着眼前因为哭泣,面颊似乎更透明的女子,狠不下心来,一巴掌拍在围栏上,掌心火辣辣的疼。
“顾长歌,你若再如此与我生分,别怪我……”话没说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惊讶的看着顾长歌“你不是……真的喜欢上皇兄了吧?”
顾长歌玩味笑着看他,见他再次被激怒,更是肆无忌惮笑起来转过头去不看他了。
他此刻百感交集,正要说什么,却看到一个宫女推开门出来了,她担忧的看了顾长歌一眼,又看了一眼裴弦,跪下行礼:“奴婢香芝给九王爷请安。”
裴弦只得压制住情绪,看了看香芝:“你们主子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香芝也不敢起来,低头回应:“回九王爷话,娘娘从宴席上回来就这样了,奴婢们也怕娘娘着凉,可娘娘不许奴婢们出来。”
“扶你们主子回去吧。”裴弦长叹一口气,正要走,却又不放心的回头,盯着顾长歌的眼睛。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香芝不敢再听,连忙退回了屋里。
顾长歌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跟你没关系,我喜欢他也好,不喜欢他也好,我都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他宠爱你?哈哈,你骗我是三岁孩童吗?”裴弦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顾长歌“你见过哪个皇帝能够与妃子长相厮守?”
“皇上对我,并非是寻常……”
“他是皇上!”
裴弦伸手指着远处,那宴席的方向。
“他是天下人的皇上!你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他现在需要你,他宠着你,等到顾旭告老那日,你就知道什么叫最是无情帝王家了!”
顾长歌知道,裴弦以为她是因为裴缜今日新纳了宫嫔而伤心难过。可她并不是。碧玺对她耳语的话才是瞬间让她崩溃的源头。
她刚才得知,母亲的在自己眼前的死亡,是因为那个堂而皇之的父亲——大将军顾旭。
但她也不想告诉裴弦,裴弦偏向她,一定会想方设法为她出头。
但这件事绝没那么简单!她一定要让那些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告诉你,不要爱上他,他绝不是你的良人。”
裴弦说罢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顾长歌站在后面,昂起下巴,看着他鲜红的背影离开,拳头紧握。
另外一边,温木槿沐浴出桶,有太监上前用蚕丝被将她裹了扛在肩上。她只觉得天昏地暗,羞赧的将头深埋在被子中。耳边听见急促的脚步声。
直到一扇门被推开,她被放在了一处床上。
四周熏着熏香,她也不知道名字的味道。
裴弦已在床上躺好,看着身边的女人。
温木槿按照规矩,从被子里钻出来,她始终不敢睁眼,却又寸步难行。这才将眼睛睁开一点点,看着昏黄珠光下,金色的锦被里似乎有男人的气息。
她摸索着跪爬过去,找到裴缜的脚。
深吸一口,她从裴缜脚部的被子进入,拼命往上钻,男人身上的热量也烫熟了她一样,她不敢停,只想赶紧爬出去,又害怕爬出去。
可被子没有多长,很快就到头了。
另一边,裴缜低下头,看着从被子里钻出来的温木槿。
她面色赤红,紧咬的下唇已经发白。他暗自好笑,竟然跟长歌一样,在紧张的时候喜欢咬嘴唇。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嬷嬷可曾教过你如何伺候朕?”
细如蚊呐的声音颤抖着:“嬷嬷教过……”
“规矩你都懂……”
在盛夏里,伴着蛙声与蝉鸣,九州清晏的烛火亮了一整宿。
正文 第二十章 姐妹情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顾长歌刚梳洗好,穿戴整齐准备去给皇后请安。
碧玺打帘子进来,说温贵人也来了,正在外面候着,要跟娘娘一起去给皇后请安。
顾长歌点了点头,也好几日没看到温木槿了。
才出了屋子,就看见身穿粉红色百花镶银丝边水裙的温木槿。她看到顾长歌出来,忙站起来,耳间一对银蝴蝶耳饰小巧的摆动,腰间一条水曲银丝腰带点缀着,很是亮眼。
“才几日不见,妹妹光彩夺目呀。”顾长歌笑着,上前就要来拉她的手。
谁知温木槿面容紧张,看见她出来只是站起身,听了这话,更是直接福下身子告罪:“姐姐!都怪妹妹不好,全都是妹妹的不是,要打要罚姐姐都冲我来吧,不要再委屈自己了!”
顾长歌愣了一下,转而明白过来,笑吟吟地拉她起来:“胡说什么呢,走,咱们一起去给皇后请安。”
温木槿见她这样,倒是摸不着头脑了,也不敢不走,也不敢太过亲热。
顾长歌知道是怎么回事,笑着解释道:“你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家宴上,我喝酒喝得太快了,头昏脑涨便先行离开,结果在外面露台上吹风醒酒,倒把自己给吹病了,我跟香芝说不许人来探望,尤其不要让皇上进来看到我病容残损。谁承想,她连你也挡住了。我迷迷糊糊的,竟是今日才发觉。”
顾长歌偏头笑:“妹妹可别怪罪姐姐呀。”
温木槿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当姐姐不理我了呢。”
“怎么会,你我一同入宫,你对我又那么好,我怎么会不理你呢。”
“他们都说……都说是因为我得了宠,姐姐你不高兴了……”温木槿小声的说着,边小心翼翼观察顾长歌神色。
顾长歌听见这话,眉头一皱,站住脚步,拉着温木槿严肃的说:“能得宠的人又不止你一个,你的宠又是我希望并且一力促成的,如何你得宠了我就得不高兴?”
温木槿有些傻,愣了半晌才张张嘴。
“姐姐的意思是……”
“我是恼你随便听人胡说。你我得宠,互相都有个照应,我生个病,偏叫小人说你得宠我不高兴,”顾长歌伸出手指轻点温木槿额头“你也当真不灵光,若再听人胡说,我当真是要不高兴了!”
温木槿这时才彻底放松了,脸蛋瞬间垮了下去,不再是刚才小心紧绷的样子,拉着顾长歌又往前走。
边走边抱怨道:“可吓死我了。姐姐你不知道,我侍寝第二日宫里就传开了,说姐姐当场就不高兴离席而去。我去看望姐姐,姐姐还闭门不见,我鼓了好大勇气才敢再来找姐姐的。”
顾长歌与温木槿一路絮絮叨叨到了皇后的住处。
此刻皇后居所四周水汽缭绕,仿若人间仙境。
才走进去就觉得清凉了不少。
为着皇后有孕,孕中怕热怕吵,裴缜特地让人每日在外面用粘干粘去夏蝉,又用冰不断,当真是最凉爽的去处。
才走进屋里给皇后行了礼坐稳,谦嫔就一撇嘴笑着说:“好久不见顾妃姐姐了,姐姐这些日子去了哪?”
顾长歌知道她定然没什么好话可说,也不接话,只看着皇后说道:“皇后娘娘此处当真是清凉舒爽,臣妾与温妹妹一路走过来热的是汗流浃背,才进来就觉得心静了不少。”
谦嫔见她不理自己,看了孟亦夭一眼,继续接话:“顾妃姐姐不是养病吗?怎么养病还觉得心里燥热呢?莫不是因着皇上这些日子只宠着温贵人而没有去看望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