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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女威武(259)

作者: 0昆仑小仙0 阅读记录

这是柏乔最不愿意谈起的事情,一说到柏炎的事情就让他不快,那种强烈的负罪感令他寝食难安。不止是对二弟的负罪感,更是对一个无辜的女人。

他正觉得痛苦,就听卢光武说:“我要说的都说已讲完,现在小侯爷可以动手了。”

柏乔一瞬间愣住了,手指一松,钢针“哐啷”一声砸在地上,他诧异地问出口:“你都知道了。”

“卑职不知道,卑职是胡猜的。”卢光武还是这么平静:“您小时候常说咱们混一块是一辈子的事情,小侯爷什么时候急着和卑职叙过旧?难道不是因为要送我上路?”

“光武……”

“卑职知道这一定是侯爷的意思,如果这样可以让您交差,卑职没有怨言。”

柏乔倒退两步,正好站在最阴冷的角落里。他是个什么东西啊,用更多的错误去弥补当年那个错误,就算杀了卢光武,如果顺天侯还要他去除掉卢光武的家人,他也要照做吗?

柏炎、光武,背叛完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他的人生还剩下什么?

他用手搓着自己的五官说:“光武,离开京城。”

“卑职在这里生了根,能逃到哪去?”卢光武起身说:“如果小侯爷今天下不了手,那就明天,明天也下不了手,那就后天,您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我。”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阳光漏进来又被挡在门外,柏乔靠在角落里全身冰凉。

和柏炎一样,他从顺天侯那里天然继承了那种对人的冷漠,但他和父亲并不完全一样。顺天侯大约已经抛弃了人性的那一部分,可是他还没有,他永远也不能完全摆脱作为人的部分。

他再没有办法承受这个谎言。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22章 一城烟碎

柏炎今日放衙时有事耽搁,回到府中时天色已然深沉。下着小雨没有带伞,匆匆进了院子不见前路,地上又湿滑,他放慢了脚步慢慢前行,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侧边的厦屋里传来一声响动,那是他日常看书起居的地方——自从夫人生产后他就很少与其同床而眠,这大概也是她总是抱怨的原由。然而于他却毫无办法,他没有办法勉强自己和一个不喜欢的女人日夜相对。

柏炎走到厦屋门口问:“谁在里面?”

屋子里头好像有人回答了一句什么,但听得不甚分明。不过有人回答应该说明不是进了贼,可是夜黑雨紧,谁不好好就寝跑到这来。

柏炎推门而入却发现里面没有点灯,这显得更加诡异,难道是听错了并不曾有人在?正准备出去,突然黑暗中有空罐子滚落在地的声音,咕噜噜噜一路滚到他的脚下。

果然是有人。

他警觉起来,顺着酒罐滚过来的路线一步步靠近,终于在最里头书架旁的角落里看见一个黑影蹲在那里,四周满是酒气,桌上还倒着几个空的酒罐。

“回来了……”一声又懒又长的问候。

“大哥在这?”一见是柏乔,柏炎放下警惕上前要搀他起来。

柏乔喝得几乎烂醉,衣服上散发出一阵赛一阵浓烈的酒味。活像是从酒缸里捞起来似的,浑身一团软弱无力沉甸甸直往下坠,任是柏炎死拉硬拖就是站不起身。

“怎么喝这么醉?我去找人来架你回去。”

“别去。”

“还是回去睡,不早了。”

“我是等你……”

“也不看看什么时辰,就算要喝也等明日酒醒了才行。”

柏乔自己不走,一个劲地往下蹲,柏炎几乎架不住他,便打算放了手去找人来帮忙。柏乔倒好,干脆顺势往地上一倒,扑住二弟的下衣摆哭了起来。

柏炎从来也没见过他这样失态,柏乔的酒品一向是好的,这样耍酒疯的日子从未有过。他自然是感觉事情不太对劲,蹲下身关切地问:“怎么,大哥心里有事?”

柏炎非常担心,毕竟这家里唯一真切关怀过他的唯有大哥。大约是兄弟二人在年岁差得较少、他又是柏乔的第一个弟弟的缘故,柏乔待他总是与别人不同。至于后来那些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弟弟妹妹,柏乔再没有给出过作为长兄的关怀和照顾。

“二弟……我……”他欲言又止,咬着牙关像在接受酷刑的折磨。

“到底怎么了?”

“我……我……”柏乔抓住他的膀子,在黑夜里颤抖不已,终于磕磕绊绊说出口道:“我对不起你啊!”

“这在胡说什么?”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司徒灵。”

司徒灵。

提到这个名字,柏炎不悦道:“她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我和她早就没有任何关联。”

“不是这样的,司徒灵……她不是戎狄的细作。二弟,司徒灵她……她只是一个最最普通的大齐女子,邙山岭一个猎户的女儿。她从来……从来没有欺骗过你,她从一开始就一心一意跟着你。”

“什么……意思?”

“什么细作那都是骗人的,如果说有戎狄的血统就是细作,这大齐少说有几万个人要被处死。是父亲逼我这么说的,他不喜欢你娶一个有异族血统的女子,我以为这是为你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那样。”

原来当年柏炎和司徒灵只是一对普通的恋人,二人私定终身后,柏炎带她一起回到柏家打算明媒正娶。顺天却不喜欢,在他看来这两人将来生下的孩子算什么东西?有个一半异族血统的杂毛,将来会阻碍和其他仕宦人家的通婚联姻,更别说送到宫里去服侍。

于法理上讲他不能拆散他们,但不代表从其他方面他没有那个手段。

他找了柏乔去劝那个女子,对她晓以利害关系。司徒灵早就听闻这位小侯爷和柏炎关系十分融洽,因此从心里上首先就很听得进他说的话。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山野女子,真心爱慕英姿勃发的柏炎,听得那些话终于明白柏炎在顺天侯府里争斗有多不易,自己的存在只能成为柏炎的阻碍。她愿意为柏炎好,于是答应离开。

她离开后为了让柏炎死心,柏乔配合顺天侯对柏炎谎称,说他们发现司徒灵是戎狄的细作,已经将她问罪送走。

旁人也就算了,连大哥都这么说,柏炎对此深信不疑。虽然极其痛苦和失望,却强忍着再不提及此事,很快就接受了家里安排的亲事。

司徒灵从小没有娘亲,只有一个爹相依为命。回到村庄后不久她爹就逼她成亲,然而她心中记挂柏炎不肯嫁人,父女为此争执多次。最后一次大吵时,她父亲不知为何突然满脸涨红往后倒去,脑袋磕着桌角当场身亡。

家中的叔父责怪她气死长辈大不孝,不许她为爹戴孝,更扬言要将这不孝的女儿送去浸猪笼。司徒灵几番设法偷跑出来,一来没有去处,二来放不下柏炎,就这样又一路回到京城想见他一面。

也许既然走了就不该回来,这便是她一生中最不幸的一个决定了。

“你那时不在京中,我和父亲见着了她。父亲当然不会让你们见面,他……他是那样的人……即使作为儿子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为人……他把司徒灵关了起来,两天后想出一个法子……”

顺天侯用药毒哑了司徒灵,然而将她远远送去边疆的大营。

唯一的幸运是,那副哑药的药性不够,不久后她的嗓子恢复了一些,然而这算什么呢?一个清白无辜的女子,还是作为营妓度过了漫长的岁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罪名是什么,稀里糊涂就被决定了人生。

支撑她在那种日子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再见柏炎一面。

“二弟,我对不起你……你们。”

黑暗中他看不见柏炎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呼吸缓慢而沉重。

“你说句话……”

话未说完,柏炎一把将他推开,柏乔摔在书架上又滑了下去,震得架子上的东西哗啦啦落了一地和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