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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本荣华(253)

作者: 信步闲庭 阅读记录

傅景荣眉峰一挑,“今日的事,我都听说了。”

“那我的表现,大哥可满意?”景秀展颜问道。

傅景荣有些意外,忽而爽朗大笑,这豪迈的笑牵扯到他后背的伤,他不禁蹙眉,暗自咒骂一声,一只手朝后背摸去,伤口疼的厉害。

景秀忙着急道:“大哥莫要再乱动了。”就要去帮他。

却被他按住手,他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静了良久,眼底悄然滑过一丝伤感:“六妹,你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吗?”

景秀乌黑的眼眸有恐惧掠过,她身子惊颤,瞪大了杏仁眼珠:“你……你在胡说什么!”

傅景荣有些洒脱的目光扫过她的面庞,含笑道:“难道你没去问廖大夫,我的病已近膏肓吗?”

景秀听着这句,长时间的不眨眼注视着他,使得她眼里泛起水花来,她使劲摆头道:“我不知道,我也没有问……”她反手抓紧他的手,急切地道:“大哥,我也是从小就患嗽喘,徐大哥还有其他大夫都说没救了,可我不是好生生的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有事,我更不允许你有事!”

她一口气说的又急又喘,另一只手捂着胸腔,也不知为何,胸口像是被挖空般的难受,满心满腹皆是伤痛。

傅景荣从枕头下掏出一个锦囊,放在她鼻下。

好半晌,虽然勉强能止住不喘,可胸口还是撕裂般的疼,她张嘴道:“大哥,我们好不容易相认,好不容易走到今日,我求你不要放弃好吗?”

傅景荣苦笑着摆首道:“我们不一样,这些年我胡乱吃药,身体早已亏损,五脏六腑都坏了,没得救了……”

景秀心底一沉,如沉如冰凉的湖底,全身冷冻结冰。

“六妹,在我死前,你答应我一件事。”傅景荣抬起手,动作轻柔的抹去她眼角滑落的泪,脸上原本冷峻的线条忽然变得柔和起来。

“什么事?”景秀凄楚地喃喃道,发出的音干瘪生涩。

“嫁给你四叔。”

正文 第二二四回 开诚布公

霍然趁夜来到傅四爷住的屋舍,里头灯火通明,光可照人。

曾九见他脸色不好,并没多说,领着他去四爷屋里,此时四爷正坐在灯下看书。

霍然进屋后,脸上适才露出点点笑意,颇有些风流佻达的意味,可那笑意却冷如寒星:“四爷连着几日上演了好戏,出出精彩,好不热闹,看的我应接不暇。”

傅四爷着玉白色长衫,仅以一条明黄带系住腰身,显得玉姿挺拔,翩翩如风下松。他倚灯翻阅,神情专注,听了霍然嘲讽似得笑语,也好似并未听进,目光只注视着手里的书籍。

霍然顿了会,毫不在意地道:“我大外甥女景沫近来是不懂规矩,可到底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四爷一朝天子,以此等卑劣手段陷害她,如何称得上光明磊落?”

曾九道:“府里大小姐表里不一,心眼极小,算计又多,为人歹辣,以她这样的心胸,将来又如何入主中宫为后?”

霍然冷笑道:“能否成事还是未知之数,四爷不好好谋划夺宫复辟之事,却在内宅里算计这些妇人小姐,这样的心胸将来称帝,只怕会将孝廉公府的功劳忘的干干净净!”

曾九脸色一硬,握紧手里拳头:“霍兄弟,你休要太放肆了!”

霍然见得曾九脸色铁青,他也不甘示弱的凝视道:“得人恩果千年记,四爷幽禁南宫,与钱皇后孤苦无依,每日食不果腹,钱皇后以做针线贩卖,才仅换得你们二人粮食。而那些全是我父亲派人买下,供得你们二人在南宫生存。父亲又念着忠君一场,冒着满门被抄的重罪,将四爷从南宫中救出,一路护送来滁州,并全力支持你复辟为帝,且不说恩重如山,但对四爷也算尽忠尽心。而四爷却要害我长姐病危,又让景沫失控,闺名难保,这难道就是四爷的报答吗?”

霍然刚一说完,傅四爷阖上书,缓缓抬起眼,眼中凌光一闪:“孝廉公搭救之恩,没齿难忘。正如你所说,钱皇后与我患难夫妻数载,不愿辜负。”

“四爷若是早这样说,当初又何必答应我父亲的条件?”霍然敛色,随意抽出一张椅子坐下道:“你与钱皇后的深情的确值得敬佩,只不过,我收到家父来信,钱皇后困在南宫,已双目失明,一条腿已断……”

傅四爷坐立的身子一震,震动的木桌晃动,脸色也尽变,漆黑的瞳仁渐渐冷凝起来,隐隐有火焰在簇动。

曾九也不乏震惊地道:“把话说清楚。”

“钱皇后忧思四爷过度,终日以泪洗面,哭瞎了眼睛。南宫阴僻寒冷,她双腿感染寒疾,一条腿算是废了,加上守在南宫的侍卫欺压,连御医也不肯请,钱皇后才落得如此。我父亲得知情况后,偷派御医去南宫为她诊治,才保住一条性命,不然她在南宫早就没命了。”

说到这里,霍然神情十分凝重,眼底也有一层虑色。

傅四爷脸色沉的如含霜般,眼底翻腾着压抑的愤怒,他的黑眸腾的燃烧起一丝暗红色的幽火,血腥的暗红犹如一抹腥甜的血渍浸染在那双眼中。

曾九见此,忙按住他的手臂道:“四爷勿要动怒,我立刻派人去南宫探望钱皇后。”

霍然却是道:“眼下邵谦下海的事为重,南宫钱皇后有我父亲照拂,并无大碍。”

傅四爷的瞳孔一缩,眼里始终流转着那抹骇人的森寒。

霍然又叹声道:“当初既选择这条路,就该想过这些。”

傅四爷听闻此,眸中翻滚的情绪很快被他隐盖,他缓缓闭上眼,嘴唇动了动道:“她眼睛早就不好了……”

有浓浓倦意席卷,声音异常的疲惫。

霍然看他失神,顿了顿道:“另外,京中还有消息传来,百官正商议废除太子一事,改立今上的大皇子朱见济为太子。当初今上答应孙太后不会废除太子,但今上野心勃勃,自登基以来,一直谋划废除太子之位,改立他的皇子。群臣百官莫敢不从,预要草拟诏书。”

连着听到这几个消息,傅四爷那噬血瞳仁中的戾气犹如火焰般肆意燃烧起来,仿佛要吞噬一切阻碍之物,他眉头大蹙,“竖子!”

曾九听的惊心,钱皇后失明,太子朱见深又要被废,也就是四爷这名义上的太上皇地位不保,在百官心中也会视若无睹。本来当初今上登基,答应孙太后保留太子之位,无疑是孙太后要压制今上。不想这三年,今上早已羽翼丰满,敢与孙太后对抗,废立太子,改立他的皇子朱见济。

若是如此,那么朝廷中仅少部分支持太上皇为帝的官员只怕绝无仅有了。

毕竟只要太子之位还是四爷的皇子,那么拥护太子的还是大有人在。往坏的说,哪怕将来四爷复辟不成,待今上百年之后,太子登基,四爷还是太上皇。可如今太子也被废除,钱皇后又双目失明,危在旦夕之间,底下朝臣估计全会弃暗投明,调转船头支持今上及他的太子朱见济,无疑对他们复辟一事上大为不利,情况不容乐观。

突然听到的消息真是雪上加霜啊!

曾九这般想着,忽而问霍然:“那么,孝廉公的意思是什么?”

霍然低沉一笑,可笑他们现在才明白状况,他看着曾九道:“曾兄弟原名袁彬,江西人士,曾任锦衣校尉,在与瓦剌对战中,追随四爷作战,且一路护他,与四爷出生入死,在下不才,自是佩服曾兄弟的这份赤胆忠心。阿莽原名为哈铭,并非我汉人,乃是蒙古人士,四爷在被瓦剌太师也先(也先是人名,瓦剌首领)俘虏后,他感念四爷仁厚之心,也是一路追随。我想当年四爷已成阶下囚,在性命不保的那种情况下,还能让他们两位铁骨铮铮的将士一心护主,必定是有过人之处。”

曾九听着心下一喜,“四爷与我和阿莽早已不是君与臣的关系,我们能从瓦剌逃出生天,经历多番磨难,早已成患难与共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