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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本荣华(27)

作者: 信步闲庭 阅读记录

傅正礼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折子甩袖大步迈出去。

“唉!老爷!”霍氏急着挽留,看傅正礼头也不回地走出去,按住了额头,身子摇摇晃晃的。

陈丰家的忙扶着霍氏坐下来:“太太别气,来喝杯茶。”

霍氏喝口茶,抚了抚胸口,满面不虞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给我脸色看?成亲这么多年,家里大大小小不少事,他何曾这样给我脸色!”

陈丰家的劝道:“太太您也是知道老爷从不这样甩脸色,跟您都是笑着有商有量,刚才我在旁可都听清楚了,是您语气太急躁了些,老爷近来公务繁忙,家里又一箩筐的事,任谁都难免会心烦,您体谅体谅。荣哥儿的事您着急,那老爷还不是比您更着急,今日都没去府衙,就等着问您情况呢?”

经陈丰家的这番话道来,霍氏也平静了心情:“你说得有道理,刚才我是语气重了点,没顾上老爷的心情。一进来看老爷还待在府里,就知道是为了景荣的事没去衙门,我却说要试探景秀,他跟我急也是应该。”

“您这样想就好。”陈丰家的满面堆笑,又道,“太太不是我说您,为了荣哥儿的病,您疑心也是重了。老爷说得不无道理,您掌管着府里内院,六小姐刚回府,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和您对抗。再说了,荣哥儿是她的亲哥哥,她不会见死不救……”

霍氏挤眉瞪眼,赫然打断:“浑说什么胡话!”

陈丰家的看霍氏脸色,温言劝道:“太太,您何苦这么为难自己?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老爷都没说什么,您何必耿耿于怀呢?先前荣哥儿就说了句觉得和六小姐亲切,您就脸色大变,这看在荣哥儿眼底,岂不是会起疑心来。本来他和六小姐就是亲兄妹,两人那模子里都是有些相似的,您越是在意,荣哥儿就越是觉得不对劲。老奴今就壮着胆劝劝您,为了荣哥儿,您还是和六小姐把话挑明了,这心里的一根刺总得要拔出来,没得再拖延下去,荣哥儿这病更重了。”

霍氏唇角动了动,面色一阵阵白,叹声道:“你以为我不想说吗?可我怕话一出口,六丫头怨愤我,把我守了十八年的秘密嚷嚷出去,传到景荣耳里,他还会认我为娘吗?他可是我的命根子,是我一手养大的骨血啊!”

霍氏越发激动地按着心口:“刚才坐在轿子里我本想说了,可看到她那双眼睛,跟柳姨娘一模一样,就好像柳姨娘还活着,她又回来跟我抢荣儿……”

陈丰家的捏着一把冷汗,荣哥儿的怪病,需一味药引,便是亲姊妹的血,可荣哥儿却不是太太亲生,他是柳姨娘的儿子,与景秀才是亲兄妹。

这个秘密整整有十八年了,若不是荣哥儿这怪病,府里上下没一个人知道,连老爷都是不清楚的。

太太系名门望族,是孝廉公的嫡长女,孝廉公为人刚正不阿,一生清廉,教导的子女也各个强干,太太幼承庭训,最重礼数。十五岁嫁来滁州,当时傅府虽说也是官宦世家,却远没有世袭的孝廉公府尊荣,太太嫁给老爷算是低嫁了。幸好那年老爷高中状元,这才结了姻亲。

嫁来两年,太太尽心尽力打理中馈,又帮着老爷疏通官运,把自己两万两的陪嫁耗去大半,傅府能有今日荣耀,太太也是功不可没。

可唯一遗憾的是没能给傅府添子,太太这才帮着老爷纳妾,又把自己两个丫鬟给老爷当陪房。第三年,好不容易有孕,九个月大时,太太却发现老爷在外有个青楼女子,柳如眉,而且也怀有身孕。太太自幼学的规矩,绝不能与青楼女子共侍一夫。情急之下找到柳如眉,太太怒火中烧,扬言要将她腹中胎儿滑掉,不想意外的,两人争执间,都动了胎气。

太太产下男婴,却是个死婴,而柳如眉也同时产下男婴。太太怨恨,使计调包,让柳如眉误以为自己的儿子死了,而太太则抱养她的儿子,取名景荣。

太太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下一切,连老爷也瞒住。柳如眉身子虚弱,产下男婴便晕厥,她以为自己的孩子已死,不久之后离开滁州。

后来太太又生下了大小姐景沫,老爷有一日却突然说要纳柳如眉为妾室,太太多方阻挠,可老爷一意孤行,终究是让再度怀胎的柳如眉入了府。

往后太太寝食难安,夜夜梦魇,担心她调包一事被揭穿,怕柳如眉是来回府调查,是来抢走荣哥儿,欲将她赶出。不想柳如眉临盆之际,太太终于让那个女人彻底离开了!

可是,荣哥儿的病,不得已让柳如眉的女儿重新回到傅府。

想起这些过往,陈丰家的只觉得惊心,满以为这一辈子她都会和太太守住这个秘密,未料到事情已经到了要揭发的一日……

这样想着,有丫鬟进来禀告道:“二太太和恭少爷来了。”

霍氏有些意外,拿帕子揩了揩眼角,整了整衣襟,重新露出妥帖的笑容来:“快请。”

分家后,二太太这些年很少来大房,二房的几个孩子也往来得少,这次把景恭带来,霍氏不用想,也知道是为景恭去县里参加县试的事而来。

霍氏扫过方才不快,热忱地问了景恭学业,又送了套笔墨纸砚,见景恭要去看望景荣,而瞧二太太精神恍惚的样子,便准许了。

看着景恭离去,霍氏端茶抿了口,问二太太:“看你坐立不安的,是有心事?”

正文 第二十七回 意外有来客 为女各盘算

二太太回神,叫了贴身丫鬟金缕,金缕拿了张折子出来,给霍氏过目,二太太道:“这是我差人去打听来的,我一一看了,都是人品不错的公子,家世也清白,拿给大嫂您过目,可帮我瞧瞧,哪家要好些?”

霍氏脸色一肃,是为景月婚事而来!

她低头扬手翻看了几页,一边笑道:“你为景月下了不少心思,看这杨家的二公子,你可把人家大公子娶的媳妇娘家都调查清楚了。”

二太太神色讪讪然:“那家大公子是庶出的,有些才气,我看看他娶的媳妇是个什么样的,若是景月嫁过去,这妯娌间的,倘或不好相与,省得景月去了受气。后来一打听,大公子家的媳妇是个懦弱的人,也不爱争口舌。他们杨家人口简单,景月嫁去就可直接管理一府的中馈,觉得杨家是不错的。”

“可是杨家却是个六品的通判,更何况还是老爷的下属。我是听说过的,这杨通判为人老实,只纳了一个妾室,还有惧内的传闻,你可想想他家那位太太的厉害,景月嫁过去是要服侍严厉的婆婆,她可受得住?”

二太太道:“今年滁州闹雪灾,杨太太一直在病中,请了好些大夫都说怕是不行了,只是尚撑着几口气,就是等着他亲生儿子娶妻。二公子今年有十七岁,年初就卧榻在杨太太床边侍疾,一直到今日都不曾断,孝名在外。趁现在来给大嫂过目,也是怕耽搁不起。说句不中听的话,万一那杨太太哪天撒了手,二公子就得守孝三年……”

霍氏神色一凛,合上折子,递给二太太正色道:“景月这些年养在我跟前,可以坦实地说,从没亏待过她,照样如嫡亲的女儿般。这孩子懂事,从小对我也孝顺,你虽是她生母,但我们妯娌间,也不说那生母养母的见外话,都是她的母亲。她的婚事不是全由你一句话说了算,这么多年的母女情,我总要为她觅得个好姻缘。”

这话语气就重了点,二太太脸色有几分难看,想插嘴说几句,只听霍氏继续道:“我知道你的担心,景沫还未出阁,你是怕我把景月耽搁了,才寻了杨家这门亲,又跟我说担心杨太太不行了,若想结杨家的亲,这门亲事就得赶紧置办,无非是想让景月早点出嫁。我们都是母亲,女儿的婚事是着急,可也不是你这样的急法,那杨家真就那么好吗?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杨家二公子能一直侍疾,是孝心可悯。但做出这样一副高姿态,闹得人尽皆知是什么意思,想说他们杨家出了位大孝子?可杨家二公子有十七了,这孝顺的人多半早就传出孝名,这不孝顺的人生怕人家知道他不孝顺。你怎么就不想想,怕是杨家为了让他家二公子寻个好姑娘家,才弄出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