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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本荣华(57)

作者: 信步闲庭 阅读记录

景秀眼波一转,头就痛起来,伸手抚摸脖颈,上面抹着些膏药,稠稠的,抹得很厚。邵谦意欲要杀了她,一想到他狠戾的眼神,她就倒抽一气,忍不住咳嗽起来,她差点就殇命在他手上……

咳嗽了一阵,本来脸上颜色如雪,现在倒出现了异样的潮红。

白苏急忙上前去给景秀揉胸口,巧娘看情形也在一旁柔声道:“没事了,顺过这口气就好了。”

景秀又咳了几声,这才止住。

白苏看景秀很难受的样子,猜测昨晚发生了不少事,去问屋里的听春,“药呢?快把药拿来。”

去外院接景秀的时候,徐大夫又抓了些药,让醒来就吃下。听春急忙把熬好的药膏子舀了一些拿过来,白苏接过碗,将药喂给景秀吃。

景秀靠在床头一口一口艰难地吃完,好不易咳声渐弱,总算是缓了过来,只是神色怏怏,没什么精神。

巧娘和白苏把景秀这副表情看在眼底,两人都觉得不大对劲,只看她眼角红红的,眉头微微蹙着,神情疲累而伤感,便没有多问。

晚一会儿,外面听春撩开帘子道:“白蜜姐来了。”

白苏忙迎上去,看只有白蜜一个人来了,稍微放松了些。

白蜜进屋笑道:“太太让我来看看六小姐。”踮脚朝着鹅黄色的鲛绡纱帐子看了眼,轻声道:“怎么这会儿还睡着呢?”就要走上前看清楚。

景秀先前喝下药,头昏脑涨就沉沉地睡着了。

白苏忙拉着白蜜的手道:“六小姐精神不大好,早早就歇下了,小点声音。”边说边往外面走:“好久没见着你了,我们姐妹俩多说说话。”又嘱咐听春与解秋:“你们好好照看六小姐。”

白苏带白蜜径直去了花厅,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平常传话这活不该是一等丫鬟来做。

白蜜看花厅里无人,就说:“听说六小姐今早才回内院,太太知道了这事,要我来问问。”

徐大夫考虑甚妥,起先就想好了说辞,免得有碍六小姐的闺名。白苏照着徐大夫交代的话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昨日六小姐和太太一块去了外院,六小姐身子不适去外透透气,结果嗽喘发作就倒在了草堆里,竟也没被下人察觉。幸好是被徐大夫身边的丫鬟小萝碰到,才算是捡回一条命。”

这话要传到太太耳里,太太若去问徐大夫,两人说得吻合,也露不出破绽。

白蜜颔首,太太既不是亲自来问,那也就是小事,白蜜只要把白苏的话照实传到就好。

正好太太还在外院照顾大少爷,白蜜手头事不多,也许久没和白苏说说正经话,两人就多聊了起来,因着以前伺候在远香堂,又是住在一间屋子里的好姐妹,感情很好,总有说不完的话。

正说着,白蜜突然想起一事来:“徐大夫新研的偏方,大少爷的病果然好些了,太太心里正舒坦,笑着说起你和陈胜的婚事,陈胜做过大少爷的陪读,陈丰家的看大少爷醒来,提议你和陈胜的婚事可提前办了,为府里冲冲喜,算起来咱们府里好久没办喜事,再有大少爷病好了也能做主,这婚事太太一口应下了。估摸着等陈胜从乡下回来,就该着手置办了……”

白苏听到这里,脸色一白,目光却有些呆滞。算算日子,还有几日他也该考完试回滁州,近来一直心绪不宁,也不知他考得如何?

白蜜看白苏神情不对,握了她的手,指尖冰冷如霜,她诧道:“怎么了?”

白苏缓缓神:“没事,昨日太担心六小姐,一晚上都没睡,这会子有些累了。”

白蜜笑道:“要我说我们几个丫鬟中,你啊最是忠心不过了。太太把你调来清风阁,并不会让你一直屈就在这里,早晚有一日你还是会回到远香堂。若是再和陈胜成了亲,有陈丰家的做主,指不定将来还能做远香堂的管事娘子……”

白苏心事重重,听了白蜜玩笑话,尤觉得刺耳。

白蜜看她不闻不动的样子,总觉得不对劲,凑进她道:“到底是怎么了?这么多年姊妹,别瞒着我。”

白苏没有作声,白蜜更觉得奇怪,想了想刚才的话,就放声道:“难道你是不愿嫁给陈胜?”白蜜惊觉自己声音洪亮,掩了嘴道:“太太的意思,你怎么敢违逆?既然早前就有了这个意思,便是千百个不愿意,也得答应。”看白苏发怔,白蜜急了,拽着她手道:“我就说,你素来是温和的性子,又最顾念着姐妹情,怎么好端端地会和白芷吵起来,原来是为了避开这门婚事。可你是知道,咱们做丫鬟的,哪怕做到如今这个位置,那婚事也是太太一手做主,就算是府里的庶出小姐不也是一样的吗?好歹太太这门亲事指中的是陈胜,他条件不错,脱了奴籍,将来还能参加科举,你嫁过去也能去了奴籍。若不愿再在府里做活,也可以在外面做点小买卖……”

白苏幽幽叹了口气,她也明白太太的旨意不容更改,偏许中的又是陈丰家的儿子,这两年她在府里顺风顺水,连外院的下人也给她面子,好比今日去外院,没有对牌她也能接回六小姐,便是因为陈丰夫妇在府中内外两院的地位。

“你好歹也说句话呀,这不是要急死人了吗?”白蜜说了一箩筐,白苏也不回一句,白蜜动了气道,“你真不愿嫁给陈胜的话,姑且就去找太太说说,念着这些年的情分,太太也许会体谅的。”

白苏嘴角微翕,欲言又止:“算了吧,听天由命。”

白蜜气急:“平日你也是个有主见的人,一辈子的事你就说出这种丧气话来。照我说,趁着你在六小姐身边服侍,不如求了六小姐帮忙,好歹六小姐也是太太名义下的嫡女,也许她去说会好些。若是太太应了,虽日后在府里不好做人,但横竖你得陪着六小姐去姑爷家。要能做通房还是好的,可你看二小姐,听说跟过去的四个丫头,一个病死了,一个赏给姑爷牵马的小厮,另两个送了人……就是六小姐,只怕也不知道自己要落在哪里,更何况是我们这样的人!好姐姐,哪条路都不容易走!咱们年纪也都不小了,你还得慎重考虑清楚。”

的确,哪条路都不好走!

白苏目光中闪过一丝无奈,不由得搂了白蜜的肩膀道:“我知道该怎么做,别担心我。”语气苍白又无力。

送走了白蜜,白苏去屋子守着景秀。景秀却很疲惫,一直睡到晚上都没醒来,白苏心中的话无人述说,又是一晚辗转反侧。

第二日,景秀起了早床,人也有了精神气,就要去远香堂请安。

白苏本想拦着她,景秀却道:“没事了,这么多年什么病没熬过来。本就回府请安的少,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当我是多矫情的人呢?”

白苏看她能说说笑笑,跟昨日大不一样,心情也好了许多。六小姐便是有这样的好,说话做事都是温温和和的,没有娇脾气,只要不多愁善感,笑容却容易感染人。

远香堂里,陈丰家的正给霍氏梳妆,看着霍氏眉开眼笑的模样,她笑道:“太太可好久没这样笑了。”

霍氏对镜一望:“荣儿好了,我这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她舒出口气,又慢慢敛笑,道:“接下来就该为那几个丫头的婚事操心了。”

“太太不是都有了主意。”陈丰家的接话道。

霍氏坐在妆花镜前的锦凳上,对镜拢了拢发髻,道:“有了主意,也要能成才行啊!”

“事在人为,没有太太办不好的事。”陈丰家的道。

霍氏却微微摇头:“这回却有些难办,景月那丫头能不能入他的眼,还得看她的造化……”

“太太真打算让四小姐见邵大人。”

霍氏反问道:“不然还有好的人选吗?”

陈丰家的迟疑了会道:“我说句实话,四小姐养在太太跟前这么多年,当面背面如何太太都晓得,有些小聪明,却难成大器。反而五小姐性子虽傲,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老爷都常夸赞她知书达理,还有六小姐也正适龄,规矩懂礼又知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