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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万里觅封侯(12)

该来的躲不掉,钟宛扶了向他行礼的内侍一把,把手里的荷包往对方手里一推,淡淡一笑,“我们小姐头一次入宫,若有礼数不当之处,请公公多多照拂。”

宫中十年如一日,没什么变化,钟宛熟门熟路的被带到了崇安帝面前。

暖阁里,九龙香炉静静的吐着袅袅清香,微微晃动的帘帐后,崇安帝盘坐在榻上,正在看折子。

钟宛跪下行礼。

崇安帝命内侍把帘帐掀开了。

一时无言。

跟宣瑞宣瑜还能当成没什么事发生,不疼不痒的关怀几句,对着钟宛,饶是崇安帝也装不下去了。

“这些年,还好吧?”

钟宛跪在地上,垂着眸子,并不抬头,须臾间把崇安帝的话在心里反复咀嚼了好几遍,崇安帝既然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套话,钟宛就也得随着他,钟宛思虑片刻,低声道:“还算好,起初不太适应南边的气候,住的久了也就那样,只是没想到,这次回京,反倒是不习惯了北边的严寒,来了没多久,府内上下病了大半。”

崇安帝沉吟片刻,道:“旁人就罢了,你自小长在这里,也不习惯吗?”

钟宛道:“不习惯了,自去南疆后,反复病了好几场,身子已经虚了,受不得寒了。”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寂。

“你当年……”崇安帝想不太起来了,问道,“你现在,是不是还是奴籍?”

钟宛低头:“是。”

想起当年钟少爷的风采,崇安帝似乎自己也觉得很滑稽,摇摇头:“回头吩咐下去,你、你那卖身契……”

崇安帝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在子宥那呢?”

钟宛顿了下,点头:“大约是。”

“他今天也要入宫,等他来了,我让他给你送去。”崇安帝叹了一口气,“让人给你脱了奴籍,你以后……在黔安走动,也方便点。”

这会儿是不能装的受宠若惊的,那就真是在讥讽崇安帝了,钟宛垂眸,不咸不淡道:“谢圣上。”

崇安帝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钟宛就静静的跪着。

“史太傅……”崇安帝突然道,“你走的第二年就没了,你知道吗?”

史今史老太傅死后,钟宛曾在黔安守孝一年,他怎么会不知道。

钟宛却摇头:“黔安路远,里外消息不通,老太傅走了好久我才接到讣闻,伤心了……好几天。”

崇安帝审视的看着钟宛,好似在猜测他说的是真是假。

崇安帝道:“史太傅……很疼你。”

钟宛深呼吸了下,没说话。

崇安帝扶着炕桌,回忆前事,慢慢道:“走之前,史今跟朕说……归远天资聪颖,本应一枝桂折,名扬天下,当年若未受牵累,汗青卷上必有他重重一笔。”

钟宛一脸平静,仿佛说的不是自己。

崇安帝继续道:“归远年少经难,这些年,吃苦太多,将来若有一二不周之处,请圣上念在此子命苦不易,多加宽宥……”

钟宛嘴唇微微颤动,他不肯让崇安帝看到,俯下身,将额头抵在了手背上,再起身时,神色已如常。

好似在谢恩。

崇安帝长吁了一口气。

“没什么事了,去吧。”崇安帝精神不济的摆摆手,“藏书阁内还有些史今留下的一些手抄和字画,你想要,就去挑拣一二,再出宫吧。”

钟宛磕了个头,起身随着内侍出来了。

钟宛揉了揉眉心,想起自己少年时被史今拘在府中写文章的情景,淡淡笑了下。

内侍带着钟宛进了藏书阁偏殿,引他到里间的一片书架前道:“史老太傅生前的手抄大半是放在了这里,只是奴才们都不识字,匆忙间找出来,也分辨不清那些是老太傅的,烦请钟少爷自行挑拣了。”

钟宛点头:“好。”

一堆陈年典籍堆在一起,一时半会儿理不清,内侍交代好后就退下了,钟宛走到书架前,逐本翻看,准备把史太傅的手抄全部带走。

钟宛一本一本看下来,把前面的两个书架查看了一遍只挑拣出了两三本,他揉了揉酸疼的眼,又走到更靠里的阁子里,刚拿起一本,突然察觉身后有异动,不等他转身,已被一人揽住了腰,腰间的手臂一用力,钟宛整个人撞进了那人怀里。

钟宛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心口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郁赦……

钟宛挣动了一下,郁赦手臂瞬间用力,将他困的死紧。

郁赦眯着眼,“你想要你的卖身契?”

钟宛一顿,没解释。

郁赦索性将钟宛抵在了书架上,问道,“着急了?不想同我再有干系?”

郁赦的气息扫在钟宛耳畔,钟宛耳朵泛红,低声道:“放开……被别人看见,我是高兴,但你一辈子都洗不清了!”

郁赦怔了下,嗤笑:“又玩这套……你以为我会心软?”

郁赦小声道:“想不想知道,我怎么回皇上的?”

钟宛下意识问道:“怎么?”

郁赦声音里带着笑意:“我说……不给。”

钟宛受不了郁赦这么贴着自己说话,他奋力挣扎了一下,撞在了书架上,书架摇晃了下,吱呀一声,几本书扑簌簌的掉在了地上。

“闹。”郁赦死死揽着钟宛,微笑,“继续闹,我不怕丢人。”

第10章 归远,带着感情朗读并背诵吧。

到底是谁在闹?

成年的郁赦比钟宛高出两三寸来,力气也大的出奇,钟宛根本挣脱不得,钟宛无法,只能故意恶心郁赦,“我当然要闹……我巴不得今天入宫的所有人都知道才好……郁小王爷,您大概忘了,我这些年是靠什么活下来的了吧?”

郁赦垂眸,眼中不辨悲喜,“我自然知道。”

钟宛尽力压低声音:“外面那么多内侍,真闹起来,你以为传不出去吗?!让别人知道了,你……”

钟宛脱口道:“你怕是一辈子都娶不上郁王妃了!”

郁赦怔了下,反而笑了出来,“那就太好了。”

钟宛语塞:“你……”

郁赦死死的攥着钟宛的手腕,低声问道,“你要卖身契,是真的想走个干干净净,再不回京了?”

钟宛简直想一棍子敲死崇安帝那个老东西,半点儿忙没帮上,倒把郁赦激怒了,钟宛气结,“不是我要的……我就算是想要,你会给?!”

郁赦想了下,手上放松了一点,低声道,“算你有点脑子。”

钟宛想象不到郁赦是怎么回拒崇安帝的,无力道:“你……直接说不给?”

郁赦嗯了一声。

钟宛失笑。

“觉得我行事太乖张了,是不是?”郁赦微微侧过脸,看着钟宛,眯起眼睛,“其实我能更乖张……钟宛,你担心我娶不上郁王妃,是不是?”

郁赦微微俯下身,在钟宛耳畔小声道:“说起来,我的亲事,你是可以帮忙的?要不要帮忙?”

钟宛手指微微发抖。

钟宛在心里默念了两遍清心咒,闭上眼,尽量忽视贴在他身后的郁赦,让自己别东想西想。

郁赦低声道:“你帮不帮我?”

钟宛深呼吸了下,咬牙:“你到底想说什么?”

郁赦随口道:“你把宣从心嫁给我吧?她应该很听你话的,是不是?”

“你敢!”钟宛心里的那点儿旖旎顷刻间散尽,怒道,“郁赦你……”

钟宛又要挣扎,郁赦死死钳住钟宛的手腕,笑道:“你生什么气?她虽勉强还算是个宗室女,但黔安王府现在已经败落了,这亲事说起来……是她高攀了我吧?”

“是……”

钟宛气的脸色发白:“从心年幼,资质未定,自小又无母亲教养,将来……怕是撑不起郁王府的门第,请王爷……高抬尊手。”

郁赦眯起眼,“她跟你朝夕相伴着长大……你想娶她?”

钟宛怒极:“她才几岁!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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