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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万里觅封侯(68)

无论如何,汤铭若是有心挑拨,他现在已经确定自己成功了。

钟宛不算白颠簸这一趟。

折腾了一整天,钟宛回府之后浑身酸疼,他喝了口茶,闭上眼细细回忆同汤铭交谈时的一点一滴。

汤铭很聪明,说话办事几乎滴水不漏,但钟宛已经确定,自己没怀疑他,自己这个师兄就是在暗暗帮扶宣瑞。

可有一点钟宛就是想不通,他到底要怎么说服宣瑞?!

这不是逼着兔子去吃人么?

钟宛苦思冥想之际,外面门被推开了。

是宣从心。

“回来了?”宣从心已经习惯钟宛总往外跑了,她猜钟宛是去会相好了,不好意思多问,装不知道,“今早你走以后,有人来府上找你,宣瑜替你打发了,怕耽误你的事,他问了那人的名字。”

钟宛一笑:“四皇子又来了吗?”

“不是。”宣从心道,“说是你的旧识,叫……哦,史宏。”

史宏,史老太傅的儿子。

钟宛讶然。

宁王刚走了的那会儿,钟宛郁赦买去,有次他俩出门撞见了史宏,钟宛被他句句铿锵的骂了个狗血淋头,钟宛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的。

宣从心道:“宣瑜傻乎乎的,人家说走就让人家走了,也没留人家用饭,别是你的什么要紧的旧交吧?怠慢了……”

“我老师的小儿子,前两年进了御史台,倒是适合他……旧交是旧交,但他跟我实在说不上亲厚。”钟宛失笑,“我回来这么久,怕他把我打出来,都没敢去拜会他,奇了……他厌恶我厌恶的要死,来府上做什么?”

宣从心摇头:“不知道,不过你放心,也没真怠慢他,从严管家走了以后,小管事们看见个穿官服的就当丞相来奉承招待,宣瑜也赶着出来跟他说话了,只是他一听说你不在就走了……你明天去拜会拜会?”

钟宛没心思去见那个书呆子,“算了……跟他没什么话说,送点东西倒行,别太丰厚,心意到了就行,我名声不好,别让人说我老师府上的闲话。”

宣从心不悦:“你名声怎么不好了?”

“我……”钟宛一笑,“没事,昨天还有什么事吗?”

宣从心道:“没了,我去安排人去史府。”

宣从心从钟宛院里出去后就让人备了一份礼送去了史府,她想着钟宛要留在京中,朋友越多越好,拟礼单的时候,特意没落宣瑜的款,只写了钟宛,想着让人家只承钟宛的情,回头有事多照应照应。

好心办坏事。

翌日。

“哈哈哈哈……”宣琼摇头大笑,“钟宛这真是不怕死,史宏前脚接着人举报黔安知州行|贿黔安王,黔安王同当地官员往来频繁的事,他后脚史宏送了一份礼过去,哈哈哈……这不是疯了?”

郁妃一笑,低头品茶。

宣琼自打因为钟宛的事得罪了郁赦,被郁赦推下水后就走了霉运,一连多日不是被算计就是被申斥,气的险些生病,这么多天来终于通了一口气,得着消息以后就兴冲冲的入宫来找郁妃了。

“早跟你说了,别冒失,为娘有安排。”郁妃放下茶盏,眸中冷光一闪,“那个钟宛……我听说他和郁赦勾勾搭搭不清不楚,呵,郁赦上次推你下水,多半就是他的注意,我早就想收拾了他,偏偏你舅舅拦着。”

宣琼对郁慕诚即敬又畏,听了这话迟疑了下,低声道:“舅舅不让咱们跟郁赦斗,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会不会……”

“不会。”郁妃安然道,“同封地的官员往来过多的是黔安王那个倒霉蛋,行|贿的是当地的官员,受|贿的是钟宛,把这事儿捅出来的是史宏,这从头到尾,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宣琼想了下,笑了:“是是是,哎……母妃是怎么查着这事儿,还存下证据的?”

郁妃但笑不语,架不住宣琼不住的催问,只得低声道:“其实还是靠的你舅舅。”

宣琼不明白:“母妃刚刚不说舅舅不会知道?”

“他是不知道。”郁妃哼笑了一声,“他现在还不知道,他的人已经投靠了我。”

郁妃把汤钦的事同宣琼说了,她悄声道:“这个老太监知道的不少,还很怯懦,稍微吓唬几句,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说我想杀钟宛……他就告诉我了这些,还借着你舅舅的人手,查到了人证物证,这不,两天的功夫,已经把事儿捅到了御史台。”

郁妃惬意的倚在软枕上,冷笑,“你舅舅确实厉害,我原本以为他是真的被安国长公主摆布成了个软柿子呢,没想到他暗暗养了这么多人,还都这么得用……可惜啊,他再厉害也不能时时盯着自己的人,尤其是宫里的人。”

宣琼大喜,忙催着郁妃要见汤钦,郁妃不多聪明,但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知道宣琼比自己还沉不住气,怕他知道太多前朝的龌龊事反而出岔子,皱眉道:“总见他,打草惊蛇让你舅舅知道了怎么办?到时候他一碗毒药要了那老太监的命,咱们又变成瞎子了。”

宣琼无法,只得听着。

“先给你出口气。”郁妃对儿子一笑,“别的不提,单单是结交地方官员行|贿受|贿这件事,就能扒了钟宛的皮。”

宣琼也笑了起来,“那黔安王呢?”

郁妃不在意道:“谁知道会得个什么罪过,无关紧要的人。”

宣琼一想也是,笑道:“这回钟宛下了狱,我可是能去见他了?”

“别不长好毛病。”郁妃皱眉,“你见他做什么?!我都听说了,他名声差得很,你还没娶亲,别跟这种人有牵扯,真有气……等他被收押了,交代底下人,在狱中给他点苦头吃就是了。”

郁妃坐正了些,皱眉叮嘱:“不过得等过了一次堂以后再动手!别上来就弄得血糊糊的,瞎子也看得出了。”

“这我当然知道。”宣琼一笑,“只等他过一次堂,再有什么伤都能推给前面用刑的人了。”

“没想到,他居然这个当口上去给史宏送礼。”郁妃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真是神仙也救不得他了,明天早朝有意思了。”

宣琼畅快的一拍桌子,“明天这个时候,我让人把他吊起来打!”

翌日。

钟宛打了一早晨的喷嚏,被宣从心灌了一肚子姜汤。

“我真没冻着,八成是有人背后说我坏话了……”钟宛苦哈哈的,“这姜汤谁熬的?一点儿糖都不放。”

“我熬的。”宣从心皱眉,“明明就是又冻着了,今天你不能再出门了!好好的喝一锅姜汤,闷一天就好了。”

钟宛实在灌不下去了,“我要是真风寒了,你在这做什么?让我染上怎么办?去去……”

“我几年不生一次病,我怕你?”宣从心油盐不进,“喝!病了还不老实。”

两人周旋着,外面吵吵嚷嚷,钟宛的院子离着大门最近,他起身,“你回后院,我看看去。”

宣从心再不想也没法露面,只能先躲了。

外面,一个家仆跌跌撞撞的扑进了钟宛院里,摔了一跤以后忙爬起来,抖着舌头:“大大大大……”

钟宛迎出来,“大什么?”

“外、外面有军爷来……说要抓少爷。”家仆吓得结巴,“说少爷……犯了事!”

钟宛眉头微微蹙起:“我犯了什么事?”

家仆畏惧道:“怂恿王爷私交封地官宦,意图不明,行|贿受|贿,还有……还有……”

钟宛脸色一白,家仆后面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

连日来困扰他的谜团终于清晰,钟宛脑中闪过一道白光,缠绵混沌的迷雾瞬间散开。

为什么汤铭那么自信,为什么汤铭似乎早就确认了他能说动宣瑞……

“私交封地官宦”。

单这一条,就能让崇安帝对宣瑞治罪。

此事可大可小,崇安帝不会因此要了宣瑞的命,但必会有所惩戒。

重则削爵,轻则申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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