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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万里觅封侯(79)

“先去叫子宥。”钟宛轻声道,“见不着他,我不看太医。”

冯管家急疯了,忙不迭的派人去找郁赦。

钟宛就坐在堂屋中等着,他疲惫的趴在了桌上,苦中作乐的想,这下行了,自己还没掀郁赦的老底,怕要先被他掀自己的了。

不到半个时辰,郁赦带着一身寒意和太医院的几个太医回来了。

郁赦一看钟宛就知道他没事,他冷着脸脱了披风,命太医们先去歇着。

郁赦屏退众人,眼中带了几分怒气,“大晚上的,你闹什么?!内阁大臣都在,府里人突然闯进来说你病了要见我才吃药,你……你知不知道那些阁老都是用什么眼神看我?不好好睡你的觉,故意撒什么娇?!”

钟宛想笑一下,生拉硬拽的扯了下嘴角,还是没笑出来。

钟宛自己坐了这半天,已经尽力想好了他力所能及最周全的办法,他简单的同郁赦说了下汤铭和宣瑞的事,道:“今夜必要把这庄子剿了,天一亮,我怕那老东西又要跑。”

郁赦微微眯起眼眸,“你要我将大理寺的人偷偷借调给你?”

“不。”钟宛道,“不用偷偷,你给我人,趁着现在还能入宫,你去同皇上说,接到秘信,听说黔安王被歹人所虏,先斩后奏,派人去围剿了,这样……无论如何,同你都没干系了。”

郁赦意外的看了钟宛一眼。

郁赦道:“你觉得皇帝会信?他必然会疑心宣瑞,且只需稍稍一审就能知道宣瑞是自己返京的,杀了他倒不至于……但这顶郡王的帽子,他怕是留不住了。”

“我知道。”钟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我尽力了……”

郁赦眸子微微一颤,火烧眉毛的关头,郁赦心中竟难以自控的泛起一点狂喜。

钟宛不该是利用自己全力保下宣瑞吗?

自己是死是活关他什么事?

这事儿若让自己悄悄处置了,宣瑞是能全身而退的。

他这是……怕自己日后被牵连?

郁赦忍不住想问钟宛,为何你看我比宣瑞重了?!你不是更喜欢宣瑞的吗?

钟宛见郁赦半晌不说话,犹豫道:“世子……行吗?”

郁赦合了一下眼眸,屏退心中杂念,“不够周全。那个庄子上到底藏着多少人,你不知,我也不知,这是不是个计中计,你不知,我更不知,况且我派你多少人你能有把握拿下?”

钟宛一愣。

“给你人若过多了,大晚上的,你就算拿着我的手书,出城也不易。”郁赦嗤笑,“再说,你既要我提前去向皇帝请尚方宝剑,那活捉蛊惑宣瑞的人这样的大功劳,不该记在我头上吗?这个头功,我要了。”

“且只是同皇帝说一声,用不着我亲自去。”郁赦拿起自己的披风丢给他,“穿上,叫上你的狗,我陪你一道出城。”

不等钟宛回绝,郁赦深深的看了钟宛一眼,眼中泛起一股杀意,“最重要的是……关于你的事,我有很多话,需要亲自问问宣瑞。”

第59章 他当年才十六岁。

出门之前, 郁赦眸中一黯, 借着要另拿一条披风的功夫避开了钟宛, 随手抓了个人来,低声嘱咐了几句。

时间不等人,钟宛没让人套车, 要同众人一起骑马,郁赦没劝他,命人准备了快马, 另一边命人召集大理寺的人和郁赦私养在京中的数百家将, 钟宛问了问人数,觉得差不多够了。

“不够。”郁赦一面系披风一面吩咐家将, “带着我的手书,让京兆府调兵, 将……”

郁赦瞟了林思一眼,皱眉问道, “庄子的位置。”

林思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来,指了指图中画圈的地方,郁赦看了一眼, 道, “将这几条官道封了,周边驿馆全部封锁,从接到消息开始往来人员全部扣留,一个不许放。”

林思倒抽了一口气,郁赦看向钟宛, 冷声道,“你不是也担心这是个计中计吗?”

钟宛点头,“是……”

可再深的计谋,在绝对的兵力面前,都是一纸空谈。

几人不再多言,出门上马,郁赦只命十几名家将跟随,其他人全部殿后。

待出了城,数人下马,家将们以布帛裹棉花,将马蹄都包了起来。

林思不解的看了钟宛一眼,钟宛淡淡道:“郁赦想听听……他们到底要说什么。”

林思难言的看了看郁赦。

十几人策马飞快,不到两个时辰就赶到了宣瑞藏身的庄子。

汤铭还没来。

其他人等在庄子外,林思自己悄悄潜进了庄子,同严平山里应外合,悄悄的开了一道小门,钟宛和郁赦从小门潜入,家将们则如鬼魅一般,悄然分开,暗暗潜伏在庄子各处,众人手脚很轻,没惊动庄子里的其他人。

严平山不敢让宣瑞察觉,没去寻钟宛,只跟林思交代了方便藏匿的地方,他自己则始终守在宣瑞身旁,心神不定。

郁赦和钟宛静静地走进书房的隔间里,借着月色,林思对钟宛比划:我去房上,若有万一,主人喊我一声,我向外面发信号。

钟宛点点头,窗外竹叶微微一动,林思已翻身出窗,一跃上了房顶。

黑暗中,钟宛和郁赦倚墙而立,彼此无言。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后,外面有灯火摇晃,严平山咳了两声,有人走进来了。

钟宛倏然睁开眼。

墙的另一边,严平山急切道:“你们要说什么就快说吧,王爷……此地不能久留,您还是……”

宣瑞含混道:“知、知道了。”

墙外传来微微几声茶盏声,有人带上门出去了,大约是严平山。

一人长叹一声,钟宛眸子骤缩……果然是汤铭。

钟宛下意识的看向郁赦,郁赦微微摇了摇头。

钟宛是来抓汤铭的,郁赦不是。

费这么大功夫,郁赦就是想听一听,这个钟宛护了多年的人,会在这会儿说些什么。

墙的另一边……

汤铭感叹:“王爷受苦了。”

宣瑞犹疑道:“黔安的案子……了了吗?”

“说了也了了,说没了,也没了。”汤铭叹气,“郁小王爷一力替归远担下了罪责,可却没在皇上面前为王爷你分辨过一句,皇帝多疑,对王爷已然不放心了。”

宣瑞急切道:“那到底怎么办?我总不能一直东躲西藏的!黔安有人要杀我,回不去了,可我弟妹还在京中,我……”

“王爷有没有想过,两位小主人,可能就是别人牵制您的把柄呢?”

“这……”

汤铭唏嘘:“王爷再有没有想过,自己是怎么一步步的,走到这两难的境地的?”

宣瑞:“怎么没想过?都是这万寿节,若不是皇上这一年突然要我们来京中过万寿节,我们本能在黔安好好的,我……”

“非也。”汤铭感叹,“从一开始就错了。王爷当年虽还年幼,但应该还记得,当日宁王走后,皇上是破例,让您平级袭了爵的吧?”

宣瑞哑然:“是……”

汤铭问道:“您并无大错,怎么如今成了郡王了呢?”

宣瑞解释道:“是钟宛替我……”

“他瞒着您,替您上书,说您无德无才,担不起亲王的爵位,生生将您父王传给您的爵位送了出去!”汤铭扼腕,“若不是如此,今日之事,就没那么难做了!您就没想过,钟宛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宣瑞语气迟疑:“可能是为了……向皇帝示好,让皇上知道我无僭越之心。”

汤铭又是一阵叹气,他压低声音道:“钟宛回黔安前,是靠着谁活下来的?”

宣瑞静了片刻,“郁赦……”

汤铭冷声道:“那郁子宥就是皇帝的儿子!”

黑暗中,郁赦紧咬牙关,生生忍着没冲出去扭断汤铭的脖子。

墙的另一边,汤铭唏嘘,“这么连起来,王爷还不明白?钟宛当日硬要你将亲王之位拱手让人,到底是为了谁,您还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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