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镜家的冥王(7)
薛拾抹了抹嘴角：“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公子姓吴，名讳与家住……”绣女犹豫了，回道，“我，没问。”
“除了姓，你什么都不知……”道字未出口，他便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你在这等着，不许动。”
薛拾在聂菁菁警告加威胁的眼神下，移步内室。
一到内室，他忙将她的手给扒下，换来她更用力地攥住他的衣襟。聂菁菁的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再轻了：“我好不容易把她哄来，你是不是准备全毁了？”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她的火气正往上冒。
“你蛮不讲理，”由着她，薛拾也不反抗，但该说的还是要说，“事实是……”
聂菁菁接口道：“事实是，有可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那个吴公子或许早已成家，或许约定也是随口一说，或许压根就没想还！我都知道，你以为绣女会不知道吗？！”
这下轮到薛拾不解了：“既然都知道，那她为何还如此？”
“唉，当然是因为不死心咯！”聂菁菁朝天翻了个大白眼，松开手，“真不知道你那一屋子的话本，都看了些啥？！”
薛拾不准备告诉她，其实那一屋子话本，他啥都没看过。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聂菁菁背着手，酸不拉几一句接一句，“现在真是一个生一个死了，该许了吧？结果傻姑娘还不知道许的是哪一个，唉，可怜呐可怜。所以，就别为难她了，成全她算了吧。”
“我为难她？分明是你们在为难本王！”明知不可为而为，薛拾简直气结，困乏感也一波波袭来，强打起精神，“她若是坚决要见那什么吴姓公子，我从哪给她找来？”
连个具体名字都没有，生死簿上确也难查。
却见聂菁菁突然一脸奸笑，凑近他跟前，轻轻说了声：“傻瓜。”
第 15 章
薛拾只觉头皮发麻，侧身往一旁躲了躲，衣袖已攥入她魔爪。
“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可也不能保证旧人，一定不如新人嘛？”聂菁菁越凑越近，魔爪悄悄抚上—呃，躲得好快。算了！松开爪子，“你就祝愿我，在找到那吴公子前，先找到个模样俊秀的男鬼吧！我先出去了，你歇着吧，不用送了。”
话完，甩甩衣袖，坦然自若地步出内室。留下消化不良的薛拾，跌坐在床沿，开始头疼可以预见的鸡飞狗跳。
“哐当—”
“娘哎！”
“砰砰砰！”
敲门声一声连一声，高管家在门外吼得那是激情高昂：“公子！公子！不好了！表小姐又和鬼爬屋顶上去了！公子！”
门，迅速打开，薛拾从容地跨过门槛：“不必惊慌。”
高管家苦着脸，非常希望自己能学会淡定二字，可是—咦？这是？“公子，您的鞋呢？”
薛拾身形一顿，低头：“该死。”匆忙转身又回了屋。
“唉！”
说心里话，高管家很喜欢这份差事，钱多事少离家近。包括在薛府做工一个胖胖的厨娘是他老婆，一个年初刚及笄的小丫鬟小琳是他闺女，他的两个儿子一年前分别去了米庄和酒肆当掌柜，米庄和酒肆是薛府的产业。这让高管家更是感动不已。薛公子还让小琳去学堂念书，可小琳这孩子更愿意跟着表小姐。
原本三年前哪，这府上家丁丫鬟厨子上下也有二十余号人，不幸的是不足半年，都让表小姐给吓跑了，留下他们一家三口，那时他的两个儿子还在异地打工。过年时回来看望二老时，才发现薛府就是坊间传闻的鬼屋。
他们原本劝二老一同离开，却在看到薛公子后，改了主意。
老大和老二朝薛公子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恩公！”
细问之下，他俩这次回家乡时搭的船，半途中船底漏水，眼瞅着茫茫江面生死不知，恰巧薛公子的船经过，救起了众人。老二更是热泪盈眶，他不会泅水，大哥抱着他就快沉溺，忽闻江上“小十，那边两个也没有！”，一位翩翩公子脚踏波澜而来，将他们甩上船板。
众人纷纷云之：“武林高手。”
他们的闺女小琳得意地挺起胸膛，对她两个哥哥说道：“哥，别听外面的人胡说，表小姐不是鬼，表小姐可厉害了！她会超渡鬼！”
聂菁菁笑得温柔不失礼貌，偷偷朝小琳翘起大拇指。薛拾装作视而不见，连称客气了。高管家一狠心，府里缺人手，让他们别走了，兄弟二人欣喜地答应了。
薛府很奇怪，不签卖身契，想来就来，想走便走。薛公子从未挽留过一人，表小姐—就不提了，看到招工来的人一见表小姐，嗷地叫了。
小琳还奇怪，表小姐有鼻子有眼的，谈不上明眸皓齿美艳动人婀娜多姿—表小姐自己说的，可是眉清目秀肤若凝脂秀丽端庄，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仙气飘飘巴拉巴拉省略一干形容词—也是表小姐说的。为什么看到她的人都鬼啊鬼的叫？
高管家担心女儿的眼神是不是不好。表小姐明明就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成天脸色惨白惨白的，带着两个黑眼眶，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只让人感觉阴风阵阵。
还是薛公子说了句实在话：“你，白天多晒晒太阳。”
表小姐很听公子的话，第二天就爬上了屋顶，说是今天开始全日照。公子抬头看了一眼，摇摇头走了。
那时候啊，府上还人丁兴旺着，薛公子不管事，表小姐也神出鬼没，大家伙也图几个工钱，没当一回事。
可是有这么一天，出事了。那是个同昨日一样的月黑风高夜，守门的小厮听见敲门声，睡眼惺忪地跑去开门—
“劳驾，小生是找聂小姐的，还烦请这位小哥……”
“鬼啊—”
“……通报一声。”
小厮凄厉地叫声响彻薛府，他没有夺门而出，而是往府内跑，一边跑一边叫：“鬼啊—有鬼啊—救命啊—”
第 16 章
叫声惊动了整个薛府。
高管家随手拿了件外衣，套上鞋就跑了出来：“哪个半夜三更鬼哭狼嚎？！”半路上与那小厮遇个正着。
小厮一把抓住高管家，瞪大的眼睛，上气不接下气：“有鬼！外面有鬼！有鬼！”
“胡说八道！”高管家呵斥道，“不要惊着公子！”
“真的真的！真的是！”小厮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整个人都在发抖，“那鬼、那鬼……”
“那鬼，就是小生。”
一个蓝幽幽的身影随风飘乎，一张惨白的面孔，抱歉地望着二人。
空气仿佛静止。
“啊—”
逃命的背影是小厮，至于高管家，两眼一黑就地躺下。
等高管家清醒时，已是次日日上三竿，在自己的房里。好似梦一场，呆头呆脑地走出屋子，寻到厨房，空无一人。又往前院晃去，一步一步，边走边起了嘀咕：人呢？直至来到了前院正厅，原来府上的家丁丫鬟都聚集在这儿呢。
薛公子正对他们说道：“这里是一些补偿，你们分了之后，想离去的便离去吧。”他指着桌上的银子，说完，就往后院走去，与高管家擦肩而过时淡淡地说了声：“对不住了。”
高管家还楞神中，只见家丁和丫鬟几乎没人犹豫，纷纷上前拿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银两，然后走出大门，离开了薛府。
嗯？桂云和小琳呢？高管家这才发觉，那些离开的人里面，少了他的老婆和女儿。
“爹，”身后传来小琳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琳，”高管家急忙转身，没吃早饭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眼花头晕，他拦住女儿，“这是，怎么了？大家为什么都走了？”
小琳望了眼已无一人的大门口：“一言难尽，等我回来再说。”说着便往外走。
“出什么事了？你又是要去做什么？你娘呢？”高管家觉得自己完全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