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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梁台(157)

作者: 洛尘羽 阅读记录

在室内扫视一圈,她若有所思地盯着床榻,想到当初在御史府,她曾躲在床榻底下偷听江玄之与父皇谈话。今日她身上穿着素青色衣衫,藏在床榻底下应当不容易被人发现。

寻梦刚缩进床榻底,邹楠推门而入,见到那磨断了的绳索,顿时满面怒容地转向门口随侍:“人呢?”

随侍望了望空空的居室,大惑道:“刚才还在室内,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还不快去找!”邹楠厉声命令道。

随侍自知失职,唯唯诺诺地受命离去。

江玄之环顾四周,思索着随侍那句“刚才还在室内,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怀疑寻梦还在这个居室内。而且刚才过来时,他曾观察过后院,每隔几丈都有仆从来回走动,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除非有蓝羽那样的武艺,至于寻梦……几乎不可能。

他漫不经心道:“如今人不见了,你是不是该给我个交待?”

“我会找到她。”邹楠咬牙切齿道。

听到这话,床榻底下的寻梦觉得脖颈凉飕飕的,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邹楠的衣摆,但她能想象出邹楠满脸怒火的狰狞模样,默默地向里面缩了缩,万万不能被逮住,依邹楠那狠辣的性子没准会将她大卸八块。

江玄之低低咳了两声,邹楠想到今晨去见他时,他也时不时咳嗽几声,说是昨夜受了风寒,当即关切地靠近他:“你受了风寒,不妨在此休息一会?我让人熬一碗姜汤送来?”

“姜汤就不必了。”江玄之淡淡看了她一眼,和颜悦色道,“我有些疲倦,想在此小睡片刻,无事不要过来打扰。”

他没再追问寻梦,邹楠有些喜出望外,很是善解人意道:“你放心,不会有人来扰你清净。”

话落,她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随手关上了室门。

室门一关,居室内的光线霎时暗了下来。寻梦向外扒了扒,犹豫着是否要爬出去,只见不远处那双脚动了,一步步向床榻走来,走到她面前时,那人忽然蹲下身来,旁若无人地摸了摸地上那块碎瓷片。寻梦的呼吸有一瞬的凝窒,心存侥幸地想:光线这么暗,他应该没发现她吧?

“不想出来吗?”他清润的嗓音异常清晰。

寻梦迟疑地向外面爬去,刚探出个脑袋,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她一怔,歪头向他望去,可惜光线太暗,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那双目光似乎将她牢牢锁住,莫名瞧得她脸上一热。她默默低下头,若无其事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自顾自走到窗前向外窥探。

江玄之收回手,神色自若地站了起来,淡淡地掐断了她的希望:“你逃不出去。”

寻梦向外张望片刻,掂量了下自己的武艺和那些警觉的仆从,轻轻拉上了窗户:“我为何要逃?你这不是来救我了吗?”话落没听到江玄之的应承,她愤愤道,“江玄之,此事因你而起,你必须救我出去,这是你欠我的。”

“我欠你的,岂止这一桩?”他缓缓走向她,与她仅有一步之遥,“你曾说过,此生我不离,你便不弃。不知这句话如今可还算数?”

“……”寻梦心口怦然一动,讷讷道,“你这是……何意?”

“有些事如死结般解不开,但我想自私一回,为你,也为我自己。”他俯身抱住了她,紧紧地,仿佛回到了梦境里那片冰天雪地,不敢想象如果怀中人真的成了一具尸体……越想越觉得后怕,身子不由自主轻轻颤了起来。

寻梦:“……”

她的脑子瞬间空了,一时消化不了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但那颗心情不自禁地悸动起来。原以为安置所那一遭她已经心如死灰,面对他可以不再起波澜,可他的拥抱仿佛又让她死灰复燃,也许她心中那团火从来就没有熄灭过。

身体在微微颤动,她暗暗唾弃自己,可渐渐地感觉到发颤的不是她,而是江玄之。他为何如此激动?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知道是他抱得太紧,还是她的心跳太剧烈,她忽然觉得有点窒息,理智却一点点找了回来。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放手,他为何又要来招惹她?凭什么他要放手就放手,要纠缠就纠缠?

她心里极度不平衡,怨念极深,恼道:“你想勒死我吗?”

江玄之一怔,缓缓松开了手臂:“对不起,我……”

一阵“砰砰”的敲门声打断了他,门外传来邹楠的声音:“江玄之,你睡了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寻梦吓得瑟瑟一抖,忙不迭要躲回床榻底下,江玄之一把拉住了她:“不必藏了,她去而复返,肯定猜到你在这里。”

邹楠不是蠢人,看到绳索断了,第一个念头是寻梦逃走了,可仆从搜寻无果,稍加思索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能想到寻梦还在屋里。

寻梦想象着邹楠那狰狞的表情,一时脚底生凉,脸色难看至极。常言道“一物降一物”,这个邹楠大约是老天派来对付她的,每次碰上她准要倒霉。

江玄之察觉到她情绪变化,温言安抚道:“莫怕。”

敲门声还在继续,邹楠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江玄之?我进来了?”

“进来。”江玄之淡淡朝门口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玄纁制度:《周礼·王之吉服》疏:“知玄衣纁裳者:见《易·系辞》:‘黄帝尧舜垂衣裳,概取诸乾坤。’乾为天,其色玄;坤为地,其色黄。但土无正位,托位于南方。(南方)火色赤,赤与黄(合),即是纁色。”

第102章 第102章 痨病缠身

邹楠推门而入时,江玄之点燃了案上的油灯,暖黄色的灯火照亮他清俊的面容,也将他的影子印在地上。他身后不远处,寻梦半个身子隐藏在他的影子里,剩下半个身子也投出一片黑影。两道影子重重叠叠,颇有点缠绵不休的意味。

邹楠料到寻梦在屋里,没料到她敢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她面前,一时间连江玄之也懒得去理会,气急败坏地冲向她,谁知江玄之一个箭步走过来,像一堵墙一样挡在两人之间。

寂静的居室内响起他淡若熏风的声音:“人既然找到了,我们可以谈谈其他事了。”

其他事?邹楠瞬间欣喜若狂,语无伦次道:“你……我……你愿意与我成婚了?”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自然要好好谈谈。”江玄之走到案几前坐下,拉着衣袖向邹楠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又吩咐旁边的中年妇人,“你去沏壶茶过来。”

邹楠心花怒放得有点找不着北了,给那妇人一个眼神,后者遵令去沏茶了。她欢喜地坐到江玄之对面,甫一抬头瞧见寻梦像根木头一样站在那里,炫耀地向她挑了挑眉,扯唇一笑。

她的挑衅,寻梦入了眼却没有入心,此刻她满心思都在揣摩江玄之的举动。他看似温润和善,却从来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主,为何此次被邹楠逼得就范了?看他那副闲散的姿态,莫不是真心想与邹楠成婚?不对,他如果想娶邹楠,刚才为何与她说那些话,还那样抱着她?

她猜不透他的用意,决定静观其变。

中年妇人端上一壶茶,案前的两人边饮茶边谈论成婚事宜。

寻梦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自古成婚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两人倒是随性,自己面对面坐着商谈,这算不算无媒苟合?她觉得她已经够不守礼法了,可邹楠在这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看着相谈甚欢,江玄之拿起茶杯喝水,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脱力地放下杯子,只见那白瓷杯中飘浮着几缕血丝,邹楠大惊:“你的风寒如此严重?”

江玄之的唇边染上了妖冶的血色,有气无力道:“你既然决定与我成婚,有些事我也不该再隐瞒你。其实,我患的不是风寒,而是……痨病。”

痨病是一种传染病,无药可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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