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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梁台(48)

作者: 洛尘羽 阅读记录

这种诡异的气氛让寻梦不太舒服,但她不知缘由,不敢贸然开口,心中腹诽:江大御史莫不是一身的隐疾?洁癖之症,睡瘫病症,如今这是……起床气?

崔妙晗自然知晓缘由,陛下的心结勾起了师兄潜藏的回忆,只怕师兄此刻并不愿面见陛下。这憋闷的气氛让她心中不好受,于是她劝道:“师兄,不如回绝了?”

江玄之眼眸微动,淡淡道:“终究是要见的。”

今日不见,明日也得见,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而他江玄之从不逃避。

他掀开锦被下床,踩着木屐在殿中走动,忽然想起一事,转头问道:“你们,谁替我束发?”

更衣,他可以自己来,但是束发,向来是府中侍女做的。

“啊!”崔妙晗当即道,“师兄,这早膳凉了,我端去让膳房热一热。”

小丫头贼精地寻了个由头,端着桌案上的早膳溜了。

寻梦:“……”那早膳明明是她端来的。

江玄之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眸,静静地落在她的身上,仿佛蜻蜓点水般轻柔,又似烈日当空般炫目。

寻梦心底自有一番权衡,她粗手粗脚的,束发这种细致活压根不适合她做,不如也寻个由头遁了?可当她不经意对上江玄之那双洞悉的眸子时,她忽然就不想做“逃兵”了,不就是束个发嘛,有何难的?

事实证明,替自己束发与替别人束发压根不是一回事儿。

寻梦尽量放柔手劲,可毕竟第一次替旁人束发,顾此失彼,连着两次都没有束成,直到第三次才松松垮垮束成发髻,但与江玄之平日束冠的模样相差甚远。

她正想拆了重来,江玄之修长的手一挡:“就这样吧,莫让陛下等久了。”

束发成冠,白衣胜雪,他依然是那个江玄之,即便今日的发髻有些松垮,丝毫不减他的俊逸,反而平添了几分慵懒之姿。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大步朝外间走去。

跨出殿门的那一瞬,他似笑非笑道:“记得用早膳。”

寻梦:“……”不提倒罢了,一提当真有些饿了。

第33章 第33章 多事之秋

金秋时节,道旁菊花开得正盛,花团锦簇,缤纷盎然,风中一缕桂香忽浓忽淡,忽近忽远,撩拨得人心发痒,飘摇不定。

建章宫主殿前,赵同恭谨地侍应在殿门口,一见江玄之,微微躬了躬身,轻声朝殿内禀道:“陛下,江御史来了。”

“进来。”刘贤易的声音中气十足,并无大病初愈的孱弱状。

江玄之应声而入,空旷的殿内被侍女收拾得纤尘不染,案上是一应崭新的瓷器用具,窗户大敞着,缕缕清香随风而来,若有若无地充斥在空气中。刘贤易守着一张矮桌案,案上摆着几碟寻常的小菜,他端着一碗粥闷头吃着,那模样似乎饿极了。

乍然一见,江玄之微顿,神色如常地行礼:“陛下长乐未央。”

“江卿来了。”刘贤易咀嚼着小菜,道,“还未用膳吧?过来与朕一同用些。”

“诺。”恭敬不如从命,江玄之跪坐在软垫上,视线扫过面前那碗清粥,默默端了起来。

许是为了奉行圣人那句“食不言”,两人都不说话。论吃相,刘贤易算不上文雅,但为帝多年,总算有所克制,相比之下,江玄之细嚼慢咽,举手投足尽显优雅之姿。

须臾,刘贤易一碗情粥见底,心满意足地直了直身子,调笑道:“你们文臣用膳惯有大家之风。”

宋不疑隶属文臣,吃相也极是斯文,但他估摸着年岁大了,身体又虚,若不细嚼慢咽,只怕腹中难消化。

“陛下说笑了。”江玄之放下了碗筷,一碗清粥只用了小半碗。

刘贤易瞥了一眼那剩下的清粥,沉声转向正题:“上林苑为何会混入匈奴人?”

上林苑绵延几百里,守备不算森严,偶尔混入一两个不新奇,但那样一波手持弯刀的匈奴人却不寻常了。

江玄之想起当日的情形,陛下明里领着一行人在林中赏景游玩,暗中却悄悄布下了伪装的匈奴人,这第三场卫士比试也算心思机巧了。既是陛下有意为之,他便放宽了心,直到林中隐隐冒出烟雾,他才有所警觉,立即命人通知沈太尉与左浪等人前去护驾,而他自己则当先策马奔入,没见着陛下,意外救了被困火海的寻梦。

“那群人并非匈奴人。”江玄之与他们交过手,纵然他们使的是匈奴人惯用的弯刀,但他们的手法并不纯熟,与真正的匈奴人仍有差距。他早些年游历时,曾见过匈奴人使弯刀,那种流畅的招式和完美的契合度,非一朝一夕可成。

“不是匈奴人,却扮作匈奴人……”刘贤易也是聪明人,立即联想到:有人意欲挑起大炎朝与匈奴的矛盾?

大炎立国十五载,与匈奴的关系时好时坏,究其原因,无非是匈奴物资匮乏。若是丰年则罢了,若遇上天灾人祸,那好战的民族总要来炎朝掠夺。刘贤易并不是软弱窝囊的帝王,多次派将士驱逐这些蛮人,然而炎朝立国不久,国力经不起损耗,战久了也曾采取议和的策略,甚至是和亲之计。

近几年,匈奴倒是安分,边境百姓生活安稳,炎朝渐渐恢复了国力。此次暗杀若查实了是匈奴所为,依刘贤易的性子,势必不会善罢甘休,那么边境又将陷入战乱,这背后之人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刘贤易想到的,江玄之也想到了,而且他比刘贤易更加有依据。他怀疑那些人从沣河潜水而逃,而匈奴人大多不习水性。不过,这些推测尚未验证,他不会宣之于口,而是选择沉默。

“听医正说,朕中了迷幻菇,是你与你师妹替朕解的毒?”当日,他在华昌和吴域的护持下,退到了一处无人迹的林子,不经意地喝了沣河的水,后来发生了何事,他便毫无印象了。

若是知晓水中有迷幻菇毒,他便是渴死,也绝不会沾一滴水。

“是。”江玄之早知逃不出这一问,如实回道。他封了宫人的悠悠之口,但不曾交待医正隐瞒迷幻菇一事,因为陛下聪慧多疑,隐瞒只怕会适得其反。

刘贤易灼灼地盯着江玄之:“听闻,迷幻菇会使人产生幻觉。”

医正们虽告知他实情,但眼神躲闪,顾左右而言他,而他越发想知道,他神智不清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

“是。”仍然是简短的一个字,显然江玄之并不准备透露。他的身前好像竖起了透明的冰盾,任你目光再灼灼,一触到冰就灰飞烟灭了。

刘贤易却不死心,一面犀利地盯着他,一面在心里悄悄揣测,连江玄之这般从容坦然的人都不愿说,他到底做了些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六百里急报。”殿外一声高喊,消融了一室冰与火的较量。

炎朝驿站传递公文一般采用三百里制,除非涉及国家安危,诸如叛乱战争等,才会采用八百里急报,而这个六百里急报,传递的消息显然不是小事。

刘贤易拆开一阅,脸色突变,抬眸望着江玄之,幽幽问道:“江卿,蓝羽何在?”

江玄之擅长察言观色,透过他的脸色便知那急报不是好消息,还与蓝羽有关,便不慌不忙答道:“蓝羽去琅琊郡访友了。”

“访友?朕看是杀人吧?”刘贤易狠狠一甩,那软绵绵的布帛便被丢在殿中央,幸好布帛轻软,若换了石头,那地面非得被砸破个坑,不然不足以昭示天子之怒。

江玄之俯身捡起那张布帛,一看之后,瞳孔微凝,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讶然。

这急报是山阳郡太守韩岱派人送来的。据他所说,华廷一行二十余人,行至山阳郡被歹人所杀,无一人生还。可惜,歹人奸诈,武艺不凡,他未能擒住,望朝廷能派人前去支援。布帛的最后还画了那歹人的画像,那冰冷的眼眸,赫然就是蓝羽。

“江卿不打算解释吗?”刘贤易总算从江玄之脸上捕捉到了惊讶之色,面色稍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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