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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梁台(75)

作者: 洛尘羽 阅读记录

“别试了。”江玄之那修长的手牢牢扣住她的手臂,让她无力再动分毫。

她恍然意识到什么,呆呆地转眸望着他,涩着嗓音:“你早就知道了?”

江玄之沉默。长亭之时,他便察觉她右臂的伤口伤及经脉,且有毒素侵袭,即便能完好愈合,恐怕也无力使兵器,但他并未直言,而是将担忧藏在心底,只盼着是他断错脉了,又或是有奇迹发生。

寻梦望着刀锋上刺目的亮光,极其平静地问道:“我再也无法拿刀,无法拿剑,甚至无法射箭了吗?”

江玄之斟酌道:“或许……”或许事在人为,不要放弃。

哐当——寻梦松开了手,那环首刀落在地上,击在石上,发出当当之声。她推开了手臂上那只手,一声不吭地向居室中走去,砰地关上了室门。

江玄之凝望着那扇紧闭的室门,仿佛能感受到她的悲伤。纵然她的武艺一般,但她的箭术确实不凡,那是数年练就的技艺,是她唯一引以为傲的资本,可此刻她所有的努力付之流水,所有的骄傲被击得粉碎。任凭她性子再懒散,再随遇而安,终归会生出挫败感。

这个坎终究要她自己迈过去,而他所能做的便是给她时间,相信她终究可以熬过去。

行程延后一日,午膳时,那扇门紧紧闭着,晚膳时,那扇门依然闭着。

寻梦郁郁地躺在床榻上,茫然地望着屋舍的顶部,失了引以为傲的武艺固然令她伤怀,但她好不容易跻身御前卫士,试问历朝历代有哪个卫士是不通武艺的?若她做不成御前卫士,又该以何种身份靠近柏梁台呢?宦者?侍女?陛下跟前并无侍女,莫非只有宦者一条路了?

她满怀悲伤,满心惆怅,沉浸在一堆疑问里,偏偏找不到解决之法。昨夜本就没睡好,午后的日光暖洋洋地照进屋舍,她思着想着,竟然奇迹般睡着了。

及至傍晚,腹中一阵绞痛,她蜷缩成一团,一手压着腹部,这种坠痛的感觉……好像是月事来了。往日,她来月事腹部也会隐痛,可断无今日这般厉害,算算日子好像又差几日,莫非她悲伤太甚,竟引得月事提前了?

她趴在床榻边,忽觉一阵晕眩,屋漏偏逢连夜雨,真是哪都不对劲。她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衣柜前,好一阵翻箱倒柜,竟然找不到月事布。她气恼地甩手,不经意扫落桌案上一卷书。

江玄之正要叫她用晚膳,听见室内的动静,顾不得礼仪推门而入,却见满室凌乱,各式女衫被丢得七零八落,问道:“你在找什么?”

清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寻梦如遭雷劈一般,慌乱道:“没……没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忽觉下身一阵汹涌,不行,她得尽快找到月事布,这间居室没有,便去白冰那间居室找找。她微微缩着身子,侧身避过他:“我有事……”

好不容易溜到门口,手臂一紧,江玄之拉住了她,关切道:“你受伤了?”

寻梦低头一看,素色的衣衫上印出一片血花,她的脑子轰然炸开,略微苍白的脸瞬间烧红了,支吾道:“这是……”真是难以启齿!

江玄之看着她扭捏的表情,一瞬间福灵心至,淡漠地转身离去。

寻梦:“……”这就走了?

虽是傍晚,天色并未全暗,寻梦瞅了瞅那滩血迹,寻思着找件衣衫挡一挡,但是室内全是女衫,这一挡不伦不类,颇有欲盖弥彰之嫌。她正犹豫着,只见江玄之去而复返,手中托着一件衣衫。

“这衣衫许是不合身,但应当比女衫合你心意。”江玄之了解她,她不愿暴露女子身份,宁可穿不合身的男衫,也不愿穿女衫。

寻梦默默接过衣衫,腹诽道:我缺的是月事布,不是男衫。

“换上吧。”江玄之转身走出去,顺手将门关上了。

寻梦惆怅地抖开了衣衫,却见一物从衣衫里掉了出来,竟然是月事布。这世间男子大抵认为女子的月事布污秽肮脏,忌讳还来不及,江玄之一个身患洁癖症之人,竟然……她一时五味杂陈。

刚换好衣衫,便听见敲门声,寻梦拎着衣摆走过去开门,一见那人便想起刚才的窘迫之状,面色隐隐发烫,尴尬地笑了笑。

江玄之淡淡看了她一眼,端着托盘走进去。他将膳食置于桌案上,又将一碗红棕色的汤水推到她的面前,语气温和如水:“喝了。”

“药?”寻梦眨了眨眼,见他不答,便默然端了起来,浅浅尝了一口,入口甘甜,竟然是糖水。她仰头一饮而尽,扫了一眼桌案上的菜肴,拾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手臂之事,算是过去了吗?”江玄之淡淡问她。

寻梦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含糊地责怪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人生在世,岂能事事如人意?如意之时自是愉悦,不如意之时,更需要坦然振作。”江玄之道,“你一向随性通透,这个道理该是懂的。”

寻梦放下了筷子:“话虽如此,但我失了武艺,何以在御前立足?”

江玄之从不过问她的私事,也从不询问她接近柏梁台的目的,这一瞬间,他却忽然想知道,柏梁台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她如此不顾一切?

然而,他到底心性坚忍,只淡然道:“妙晗有一套针灸之法,对经脉受损之症颇有成效,可提升你的气力,但要恢复如初却是不可能。不过,你可以修习双手刀法,弥补右臂气力不足的弱点。”

“双手刀法?”寻梦的眼眸晶亮,十分感兴趣。

江玄之并不打算细说,意味深长地说道:“此刻你有心无力,何必问那么多呢?”

寻梦:“……”

第50章 第50章 楚王刘悼

江玄之的“双手刀法”宛如一粒种子落进寻梦的心田,她满怀希望,悲伤隐没,但腹部若有若无的痛感越发明显,白冰那句“切莫错过,空留余恨”仍在脑中盘旋,如梵音吟唱,让她不胜其扰。

她蜷缩在床榻,眯眼瞧着窗外的月色,圆月被削去一片小角,虽不圆满却依然明亮,一点点向西移出窗口,也不知是疲累了,还是看久了眼酸,她终于入了睡。

墙的另一端,江玄之临窗而立,遥望着天上那月,思绪飘飞。

窗前月姣姣,何人共赏之?

隔日一行人回到楚国,蓝羽差人将那批兵器送入楚王宫,而江玄之和寻梦仍旧去了白冰的别院,在那里等候楚王的传召。

寻梦缠着江玄之教她双手刀法,江玄之起初不松口,耐不住她的缠磨,便先替她施针恢复经脉,又让她练习左手劈柴。寻梦怀疑江玄之故意整她,哪有练武先练劈柴的?但见他神情肃然,又不像随口扯慌,便将信将疑地去做了。

她本就不懂劈柴,左手劈柴难度更大,准头和力道都不行,不是劈歪了便是劈不动。一日下来,柴没劈几根,左手心竟然磨出了水泡,几经刀柄挤压又破了皮,掌心火辣辣地疼。

她回室内抹药,刚拿出药瓶,蓦然想起了赠药人刘晞。

当日刘晞被府衙的官差带走,她曾去府衙探视,又听闻他被楚王的人接走了。虽不知楚王用意,但他们毕竟是兄弟,血浓于水,想来也不会出事。

她刚揭开药瓶,见江玄之捧着衣衫走进来,那隐现的色调和花纹,分明是她在锦丝坊挑选的布料。她放下药瓶,兴奋地凑了上去:“锦丝坊的衣衫裁好了?”

她抖开衣衫,搁在身上比划,颇为满意,猛然发现底下多了一件,月白色调,兰花刺绣,这衣衫似乎有些眼熟。她奇怪地拎起来,惊觉这是一件女衫,与岛上那件十分相似,但不是同一件。

她神情古怪道:“锦丝坊买两件男衫赠一件女衫?”

江玄之道:“有一事忘了告知你,锦丝坊的东家是白冰。”

寻梦瞪大了眼,惊愕得难以言表,吞了吞唾:“白冰一面接近你,频频示好,一面又劫持我,将我困在岛中,如今,还送这样的女衫给我,她到底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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