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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梁台(97)

作者: 洛尘羽 阅读记录

崔妙晗待了片刻,终于决定离去,仲灵却伸手拦住了她,两人目光相交,陷入了短暂的僵持中。

“你们在聊什么?”寻梦走了出去。

那种微妙的气息立时散了,仲灵缓缓放下手臂,皮笑肉不笑道:“没什么,与崔姑子闲聊几句罢了。炉上还煎着明王的药,我过去看看。”

寻梦目送她娉婷离去,问崔妙晗:“她与你说了什么?”

崔妙晗眨了眨眼:“算是追忆往昔吧。”

两人穿过几株矮柏树,步入前厅,刘家兄弟正在对弈,刘济显然技高一筹,悠然饮茶,刘晞捏着一枚黑子,低眉思索。

刘济放下茶杯,笑容温和暖心:“温泉水感觉如何?”

寻梦笑道:“神清气爽,让人忘忧。”

他眸光微动,如静月流水,幽幽粼粼冲崔妙晗而去:“崔姑子……”

砰砰砰——极响的叩门传来,刘济倏然闭上嘴,那双浅棕色的眸子仿佛被墨汁熏染,逐渐浓黑起来,他紧紧抿着唇,下颚僵硬不自然,整个人好似跌进了一片漆黑的暗沉里。

刘晞扬眉瞧他,小心翼翼道:“是……母后来了?”

寻梦一惊,皇后来了?刘济双目刚刚复明,皇后便闻声赶来,是为了修复母子关系,还是另有打算?明王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血浓于水,她总不至于谋害他。

脚步声纷沓而至,皇后一袭深色云纹曲裾,头上梳着盘桓髻,发间插着古旧梅花银簪,行走时端庄优雅,但脚步似有些急切,一入厅堂便凝望着桌案前那抹蓝衣。

“母后长乐无极。”刘家兄弟起身行揖礼。

“皇后殿下长乐无极。”寻梦与崔妙晗也跟着行揖礼。

“免礼平身。”皇后淡淡开口,视线一一掠过众人。

不知是不是寻梦敏感多心,那双眼眸落在她身上时,她生出被人眼刀割裂之感。华廷之案虽已真相大白,但皇后似乎并未释怀,猛然见到她,或许又想起了华廷的惨死。

不过,皇后并未发作,目光攫住刘济,一脸关切:“济儿,你的眼疾大好了?”

刘济虽不待见这位生母,但到底教养极佳,对长辈该有尊敬并不曾少,公式化回道:“劳母后挂心,已经大好了。”

“既如此,随母后回宫吧。”皇后说话轻柔温婉,隐有不容旁人拒绝之势。

刘济正想着如何拒绝,仲灵端药过来,被卫士挡在门外,皇后抬手放行:“放她进来。”

她审视着仲灵,面色温婉柔和,眸光却如冬日里的寒冰,仲灵手中端着药,低眉顺目站在那里,并不露丝毫怯意。

僵持一瞬,皇后朝着刘济温柔一笑:“你若真想留她在身边,母后也不再阻拦。”

皇后诚意拳拳,有心求和。

然而,刘济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心硬如铁,并不领她的情:“母后,儿臣已经习惯住在此处。”

皇后面色微暗,隐有薄怒,但她极其克制自己发作,平静道:“济儿,母后想与你好好谈谈。”

母子两人径自去刘济的居室,寻梦等人候在厅堂内,面面相觑,一时无话。

寻梦心知这顿晚膳指望不上了,不想涉入皇家家事,与崔妙晗一番眼神交流,便告辞离去。

刘晞将两人送至院门口,目送牛车远去,回头望向刘济居室方位,面上隐有担忧。

约莫一个时辰,那扇紧闭的室门从内开启,皇后端庄地走出来,神情平静,看不出喜怒,但眸底划过暗芒,似有掌控一切的自信光彩。

刘济独坐在案前,脸色有些黯淡。

林宁匆匆进屋:“主君,仲姑子随皇后殿下进宫了。”

刘济眼眸微动:“她可曾说了什么?”

林宁道:“不曾。”

“她们走了吗?”他淡淡问道。

林宁微怔,心知他问的是崔妙晗与寻梦,如实答道:“走了近一个时辰了。”

刘济凝视着那幅竹林画,提笔在中间空白处添了几画,霎时画上出现了一个女子背影。

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第64章 第64章 三更惊梦

寻梦虽暂住御史府,但见着江玄之的时间屈指可数。他白日经常不在府中,夜间伏案归档奏疏,忙得跟个陀螺似的。

上呈御前的奏疏通常经由御史长史誊抄归档,大事为先,小事挪后,有些甚至不会上呈,但张相如忽然抽身去太常寺,江玄之一时没找到合适人选,本着“宁缺毋滥”的用人标准,便自己先顶着了。

他坐在案前,她通常待在旁边。

他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阅读奏疏,偶尔感应到她的目光,便会抬眸看她,而她通常会若无其事地挪开目光,有时也会不闪不避,因为她遇到书卷中的疑难了。

待了两日,寻梦腰伤大好,那卷机关术也细读了一遍,于是回宫去了。

寻梦苦思两日,终于想到彻底解决睡眠之忧的法子。回宫第一件事便是向左浪请求调整当值时间,避免与孙平同时休息,他当值她便休息,他休息她便去当值,完美错开了那如雷般的呼噜曲。

是夜,寻梦当值,意外撞上了周越。她只顾避开孙平,阴差阳错与周越同时当值。

周越倒没有再挑衅她,肃容立在宣室殿外。

时近三更,刘贤易忙完政事,伸了伸懒腰,由内侍伺候着宽衣就寝。赵同见他躺在榻上敛目而睡,掐灭了殿内多余的烛光,独留一盏小油灯,细微的光亮照着帝王疲惫的睡颜。

赵同悄悄退出,躺在外殿。

万籁寂静,寻梦立在殿外,昏然欲睡。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她被冻清醒,立马抖擞起精神。

站在旁边的周越瞥了她一眼,嘴角扬起讥诮的笑。

寻梦察觉到他的嘲笑,撇了撇嘴不予理会,仰头望着夜空,新月如钩,清辉如水,静静照亮宫殿回廊。

“啊!”殿内传来一声惊呼,寻梦与周越对视一眼,立即冲入殿内。

殿内,听到动静的赵同早已跑到刘贤易身边,一面替刘贤易顺着背,一面拿巾帕替刘贤易抹去额头的汗水。

刘贤易面色苍白,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瞥见两人莽撞地闯进来,有气无力道:“出去。”

“诺。”两人恭声退出。

离去前,寻梦偷瞄床榻那边的动静,只见刘贤易缓缓坐起,赵同端起旁边的茶水。她不敢多待,跟着周越一同出去,心中充满疑惑:刘贤易竟然夜半被噩梦惊醒?到底是何种梦境能让处变不惊的帝王惊醒?

周越也是一脸迷茫。

不多时,刘贤易穿好衣衫,缓缓走出宣室,赵同寸步不离地跟在左右。

众宿卫立即躬身以示恭敬,刘贤易淡淡开口:“寻无影,你随朕来。”

“诺。”寻梦觉得莫名其妙。

两人一直向北行去,一路畅通无阻。寻梦心中忐忑,七上八下,没多久竟然察觉这条道通往柏梁台,心头震惊难以言表,深更半夜,陛下为何携她来此?

刘贤易立在柏梁台的石阶下,仰望着铜柱上的仙人,清寒的月光铺洒而下,那玉质般的仙人越发晶莹剔透,石道旁松树林立,常青不败。

寻梦跟在他身后,凝深屏息,夜风吹来让她汗毛竖起,但这股寒意不及身前那人冰冷的气息。他仿佛陷入了某些回忆里,定魂般仰望着柏梁台,良久冷冷道:“在此处候着。”

他缓缓踏上石阶,四周寂静无声,那轻微的脚步声便隐隐清晰起来。

寻梦凝视着他的背影,流畅的弧形线路,未触动一处机关。仿佛回到上次,同样的夜色,同样的墨衣,他为何深夜至此?莫非那夜刘贤易也曾被噩梦惊醒?

天知道她有多想蒙上面巾跟进去,可想起上次闯柏梁台的经历,她陷入犹豫中。她竟然大意地忘了那三支袖箭的隐患?那三支袖箭定然在刘贤易手中,他知晓她是那夜擅闯柏梁台之人吧?可他为何隐忍不发?莫非是想来一出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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