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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似浅(91)+番外

江漫啐了一声:“难怪你自己说你骨子里有点暴发户,自我定位还挺准确嘛!毕竟对我们文化人来说,保持优雅气质,靠得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程骞北蹙眉啧了一声,歪头道:“我怎么发现你脸皮还挺厚的啊!我好歹是硕士,你一小本科竟然敢在我面前称文化人,是谁给你的勇气?”

江漫义正言辞:“梁静茹。”

程骞北失笑,拉起她的手:“行文化人,咱们去前面看看。”

本来关于养老,江漫也只是随口开得玩笑,说完才发觉,好像两个人这段时间以来,再没有讨论过结婚这件事了。

她当然不急于结婚,因为现在两个人的状态再好不过。虽然不是少男少女那种火花四溅的恋爱,但这种坦诚和熨帖的相处,让她觉得比任何激情都要让人安心。

她也不知道程骞北的想法,甚至也不太愿意打破现在这种状态。

只是,男女在一起,尤其是他们还有过一场荒唐的婚姻,结婚这件事总归是要考虑的。

思忖了片刻,她拽了拽拉住自己的那只手。

“怎么了?”程骞北回头看她。

古镇的夜灯下,他清俊的眉目,与这周遭画卷般的景色有种相得益彰的感觉。

江漫一时看得有点呆了。

她果然是个颜控。

“我们……”她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我们怎么了?”程骞北不明所以。

江漫默了片刻,又笑着摇摇头道:“没什么。”

现在就很好不是么?

一切总会水到渠成。

她相信他对这段感情的笃定,就像相信她自己。

除了彼此,他们都不会再有别人。

她上前一步,将手抽出来挽住他的手臂,依偎在他肩膀:“小老太太有点冷了。”

程骞北摸了摸她单薄的衣衫:“出来穿少了吗?要不要回去加衣服?”

这会儿已经入夏,虽然小镇的夜晚比都市要凉爽很多,但也不至于冷。

江漫摇摇头,笑说:“借一下小老头子的体温就可以了。”

程骞北轻笑了笑,另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攥住:“没问题。”

周围的一切变得不那么真实。麻将拍在桌面的声音、老人用胡琴拉长的古调、男女的笑语、孩子们的哭闹,演绎着属于这座小镇的人生。

约莫是不久前下过一场雨,脚下的青石板路,散发着青苔的味道,带着这样的气息,长长地朝前方蔓延去,在夜色中,仿佛一眼看不到头。

两人紧紧依偎着,慢悠悠朝前走着。

在很长的时间里,谁都没有说话,似乎都在享受着这陌生小镇的安宁。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漫终于开口,她靠在程骞北肩膀上,没有转头,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夜色中的小路。

开口的语气轻描淡写,就像是在说“今晚夜色真好”。

她说:“程骞北,我爱你。”

程骞北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但旋即又松弛下来,轻笑着在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语气与她一样云淡风轻:“我也是。”

“你也是什么?”

“我也爱你。”

江漫笑着往他肩膀凑了凑,靠得更紧。

“你说咱们会白头到老吗?”

程骞北沉默了片刻,笑着说:“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人生太多变故,生老病死从来不由人。但是我会尽力。”

比如他的父亲和母亲,他们也曾设想过白头偕老,然而却都只走到了半路。

江漫也笑,点点头道:“那我也尽力。”

第69章 六十九章

这个偏远古老的小镇,对于程骞北来说是特别的。虽然算不上故乡,也未曾真正的生活过一天,但他作为一个生命是在这里孕育。

江漫陪着他将小镇的长街走到了头,两个人又才慢悠悠返回客栈。

明天要下葬骨灰,有许多繁琐事要做,回到客栈,两人便早早洗漱上了床。只不过习惯了生物钟,这种时刻都没什么困意。

程骞北让江漫枕在自己手臂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开口:“自从我知道自己身世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自责当中,总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个错误,如果不是因为我,我妈应该有一个安稳幸福的人生,而不是在下塘街操劳一辈子,早早过世。”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又才继续,“她是那么漂亮温柔的女人。”

江漫听他这么说,想起那张全家福中的女人,胸口忍不住酸涩,低声道:“但阿姨很爱你对吗?她没有把你当成一个错误不是吗?”

一个男生在相依为命的母亲过世时,那些他从不知晓的沉重往事忽然摊开,谁可能都没办法接受。所以她能理解他当年那隐忍十年的恨意。

程骞北点头:“是,我妈非常疼爱我。所以我就很努力,想要活出个人样,成为她曾经羡慕的那类都市人,好不叫她失望。”

江漫道思忖片刻,往他身旁挪了挪,贴着他的头道:“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你能在那样的环境下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好很好了。你妈在泉下有知,也会很欣慰的。”

程骞北幽幽叹了口气:“但愿吧……但愿我没有让她失望。”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江漫又说:“其实作为一个母亲,最大的心愿,应该不是看到自己的儿子有多出息,而是他能过得快乐。”

程骞北点头:“我知道的,所以她从前一直没告诉我我的身世,直到临终前因为担心我一个人生活无以为继,才将这个秘密告诉我。”他顿了片刻,“只不过,我过了这么多年,才真正意识到她的想法。”

江漫笑了笑:“那也不迟不是吗?”

程骞北也笑:“嗯,不迟。”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谢谢你!”

他没有说谢什么,江漫也没问,只笑着点头:“不用谢。”

程骞北笑着吻了下的额头,伸手将床头的灯灭掉。

谢谢让他体会到爱与被爱,因为有了爱,那些盘桓在生命里,差点将他的心扭曲的怨憎,才终于如浮云般烟消云散。

也才让他懂得了母亲当年的选择。

他伸手将江漫抱在怀里,两个人的身体紧紧靠在在一起,彼此的温度传递给对方,

没有霓虹闪烁和车水马龙的小镇,只隐约听得到远处的虫鸣蛙叫,静谧得让人安心。

*

小镇没有公墓,只有一座集中的坟山,一整座山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墓地。简单的豪华的都有,看不出墓中人的生前,只看得出后人的心意。

程骞北太公太婆和父母的两座墓碑在这座坟山中显得隆重。虽然他并不迷信,也不觉得这种华而不实的丧葬文化该值得追捧。但当一个人想尽孝的心无处可用时,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

两座墓碑用青石所造,雕刻工艺十分精致,外面围着汉白玉栏杆,远远看去就是一座豪华墓。

毕竟安葬骨灰盒也算是葬礼,程骞北专门请了当地的丧葬人员和道士做了整套热闹庄重的仪式。

两只精致的骨灰盒被程骞北亲手放入墓穴,又亲自拿着铲子,和其他人一起铲土盖好。

他的表情郑重而严肃,但并没有痛苦。

程建刚和辛兰分别已经过世二十年和十年,痛苦早就散去,如今只是要一个尘埃落定,然后继续生活。

太阳渐渐高升,葬礼终于结束,热闹随着人们散去,墓地就只剩下了两个人继续烧纸钱和元宝祭拜。

程骞北跪在在太公太婆的墓碑前,对江漫道:“我妈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不是去世前都没能回镇上,而是没有尽孝给太公太婆养老送终。她是太公太婆远方表亲家的孩子,那时候家里孩子多,女孩儿常有被遗弃的。太公太婆收养了她,对她非常好,只是没想到娇养长大的女孩儿,人生毁在了一个人面兽心的男人手中,也毁了太公太婆的生活。”他顿了片刻,“我没见过太公太婆,但是很感谢他们抚养了我妈,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们修好墓碑,将我的父母葬在旁边陪伴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