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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唱的都是假的(103)

作者: 巍三再/沈明笑 阅读记录

这种问候总是难免,齐辰在最初听到对方唤自己名字的时候,就知道会听见这样的话。早两年间听见这些他倒是没什么感觉, 而此时他却本能地有些抗拒。手心里的青枣凉凉的, 温度戳进心里, 他又回到了这条小街, 热忱过, 漠然过, 任性过, 兜兜转转, 最终平静下来,轮到了歉疚涌现于胸口。

和大家问过好,齐辰捏着一颗青枣慢慢地咬,剩余的都从他的手中滑进了奶茶袋里。午后的日光落到楼道口,他缓步踏上石阶,登上三层,最终停在了眼熟的字迹前。门上的春联换了副新的,麟趾春深千岁酒,莺声日暖四时花,横幅重写了,但内容还是没变。

良辰美景。

齐辰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门锁转到一半,门从里面打开了。齐美弯腰拉了拉靴子,一抬眼看到他,表情从呆愣转向了讶异。

“……哥?”

齐辰嗯了一声,抬手把奶茶递向她。

齐美的嘴巴张成了O形,“你,你是真实存在在这里的吗?”

一个两个,怎么见到他都这样。齐辰勾了勾嘴角,“拿着。”

齐美愣愣地接过了袋子,奶茶捧在手心还是温热的。齐辰依旧站在门外,又轻声问了句,“爸妈在家吗?”

齐美总算反应过来了,她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爸妈去姥姥那了,今儿不在。”

说完齐美小心地瞥了一眼他的脸色,连齐辰自己都不知道对此他是失望更多还是庆幸更多。

“你要出门?”

齐辰让开了路,齐美踏出了门,然后他一拉门把把门带上了。

“……你不进去吗?”

“嗯,还有点别的事。”

突然看见齐辰平平淡淡出现在家门口的心情真是五味具杂,齐美抓着他的胳膊下楼,有一句没一句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

“见过小北了吗?”

“嗯。”

“什么时候回去?”

“明早。”

“你现在去哪?”

“……”

行吧。她哥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齐美抿了抿嘴,不再多言。她挽着他的胳膊用鞋跟踹开楼道口的小石子,就这样散步似并肩地往前走去。

李叔刚赢了局麻将,他今天运气好做大牌,赢个五块十块的图个乐呵,老远的他又笑着招呼齐辰和齐美过来。兄妹俩在这些街坊眼里都是懂事的好孩子,又是看着长大的一辈,得到的关切总是比旁人多了些。齐美很自然爽朗地和他们聊了几句,齐辰就站在一边听,卖青枣的婆婆推着车在门口驻足,眯着眼睛跟着一起笑。

再往前数二十年,年年岁岁里都有这样的场景,只不过有人长高,有人变老。但总归有没变的事,比如春天真的要来了。

齐美和朋友约了去看电影,齐辰把她送到地铁站闸机前才作别。他犹豫了一路,最终还是提了一句,“我来的事情不用跟爸妈说,下次有时间还会回来。”

齐美懂他的顾虑,她咬着奶茶的吸管,有些不舍地跟他挥了挥手。待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齐辰又转身出了地铁站,他的确有要去某个地方转转的想法。高效一向是他的习惯,在加上这回说走就走的劲头,他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就伸手拦了辆车往城郊驶去。

其实他并不能准确地报出那个地址,但是凭借记忆中的方位,他稍稍形容了一下,还真找对了位置。他站在雕花铁门前犹豫了一会儿,正巧有个家政模样的人刷卡走出来,他走过尚未关上的门,穿着制服的门卫只看了他一眼,随即就低下头去,没有拦他。

于是齐辰就神奇地站在了那里,望向眼前静谧的大宅。前院里栽着些新的花圃,有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正在给花浇水。那是福姨吧,北河说过她做的雪花酥很好吃,也多亏了她照料,这大宅才能一直窗明几净,少有人居住也不余太多灰尘。

齐辰靠在不远处的路灯边,墙头的林荫遮住了日光,在他脚下留下斑斑驳驳的影子。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墙面上的爬山虎都枯萎得只留下残败的细枝,这会儿倒是已经长出新叶了。一个月前的某天晚上的场景就如同一个无限逼近不真实的梦境,当下日光倾城,一黑一白两个世界,他站在了分界线上。这个时候特别适合来根烟,可惜他戒了。

他的视线游走过砖瓦白墙,窗户后面米白色的窗帘,再落向新开的花。没什么说得清的意图,他就是想来看看,用眼睛把这个地方的模样看清楚,整个过程十分钟就够了。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了,到此目的达成,他直起身子准备离开。

但他却被一个没想到的巧合拦下——

屋门打开,拖着个小行李箱的周南俞走了出来,一抬头正好与他的视线对个正着。

这若是有任何一个知情者站在边上,大概会尴尬到想尖叫,想挖个坑把齐辰拽进去躲起来。但齐辰和周南俞除了都愣了一秒以外,面上依旧淡定得看不出丝毫波澜。

怎么路过都不会路过到这里的,齐辰没什么好装作,更没什么好说。谁也没想到再次见面是这样的场景,周南俞几个小时前才下飞机,因为时差和温差的关系他整个人其实不太舒服,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们的对视不算短暂,最终齐辰还是沿着他既定的脚步,转身要走。

然后周南俞叫住了他。

“齐辰。”

要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不同于以前任何一个某某可以带给自己的,陌生但无比复杂的感觉。无论彼此想不想承认,他们是情敌,是路人,是对手,也是双生。最后一个标签最关键,最后一个标签使得之前所累积的所有态度都动摇,就算没有实际感情可谈,但是本能的不忍已经开始显形。所有复杂的情绪混在一起沉淀到最后,他们所表露的还是只有不悲不喜的平静,这样挺遗憾,这样也挺好。

翻来覆去被说的相似从头到尾都不是个巧合,你本就是另一个我。

齐辰停住了脚步。周南俞跟福姨打了声招呼,然后就拉着箱子走向他。尴尬当然还是尴尬的,但是齐辰顿了顿,先开了口。

“她身体还好吗?”

“不太稳定,但这几天挺好。”

周南俞把手搭在行李箱拉杆上,锋利的眉眼被八小时飞行所带来的疲惫磨掉了锐意。留着做新造型的头发略有些长,他往上捋了一把,目光平和地直视他。

“你要不要……”

“不用。”齐辰没等他说完就给出了回复,他收在口袋里的手握紧又松开。“谢谢。”

啪一声,精美的圆形化妆镜掉在地上,一道裂痕横在镜面,把她的面孔分隔到两边。

贾欣弯下腰捡起它,将其缓缓合上,然后丢进了垃圾桶。好像没什么好可惜,这样的随身镜她有十几个。她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星空纹路的限量气垫丢进手包,然后从口红架上挑了一只正红色的唇彩,在唇间划开一道红线。

久而久之,画一个完美的妆已经成为习惯,就算她也许根本不需要见谁,甚至根本不用出门。看惯了镜子里烈焰红唇的样子就会觉得不化妆太苍白,她抿了抿唇,不禁觉得自己是个在画皮的女鬼。

可若她真的是鬼,能够以诡术捕获人心,能够反抗人令左右万事,那也挺好。她宁愿不厌其烦地画皮度日,哪怕自己有着丑陋残败的真身。

“贾钟在哪?”

高跟鞋哒哒哒地踩下楼梯,她拨出一个电话,开门见山地问道。在得知自己的动态会实时被贾钟获悉之后,她也在他身边安排了人。这种兄妹相处模式真有意思,以至于她问出这话的时候是带着淡淡笑意的。

贾钟替北河拉开了车门,还十分绅士地做了个把手搭在车顶以防他磕碰到头的动作。当然,北河看都没看他一眼,只闷声低头往楼里面走。高级会所的装潢要么浮夸到堆金砌银,要么低调到根本看不出来是个会所,这里就属于后者,后者更应该令人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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