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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惊梦(58)

作者: 长见无剑 阅读记录

他举起酒杯,道:“半载未聚,恍如隔世,我敬各位一杯。”

桌上的人竟都有些沉闷。

流水拿了一杯茶,道:“酒我就不喝了,以茶代酒吧!”

说罢也不管众人,自己先干了。

余人也纷纷喝光了手中的酒杯。

阿勿从侍从手中拿过几张大红喜帖递给他们,道:“宫中设宴之日,还请诸位不弃,来喝一杯喜酒。”

流水拿着猩红烫金的喜帖,总觉得有些烫手,连忙塞给了花落。

花落笑笑,道:“我且给你收着,三皇子不会怪罪吧。”

阿勿笑道:“我们几个人哪有这么讲究。”举了酒杯,“喝酒!”

流水依旧喝了茶。也没人想到要去翻他的旧账来说乐打趣。

阿勿道:“今年宫中梅花开得更盛,大雪都抵不住它的冲天傲气,甚是喜人。你们到时可以自己去选了剪枝。”

洪罗王道:“正有此意。我想着干脆搬一株回去,又觉着一株孤零零不好看。再一想,又怕那梅花的冲天傲气不肯踏足我那贱地,干脆赌气不开花了也可惜,便只能作罢了。”

流水道:“小苍山的树都受不了你的嗓子,你个粗人种什么梅花,剪几枝看看就已经是附庸风雅至极了,还装什么文人雅士。”

他给洪罗王倒了一杯酒,“喝酒吧!”

洪罗王被一杯酒堵了嗓子,只好给他一个眼光。

山灵毓道:“今年的花灯也添了新样式,一会儿吃了饭我们一起去瞧瞧,拣几个中意的提回去挂着玩儿。”

流水道:“就是来挑灯的。今年想要一个大马灯。”

山灵毓笑,“想要什么拿什么,没有的还是让灯匠给你另做了送去。”

流水道:“那便多谢了。”

半年的风起云涌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消散殆尽。他们几人在那些日子的避而不见也让流水心里留下了清晰可见的痕迹。或许真的就如花落所说,平日的风花雪月,没有一场是算得数的。

他对阿勿和山灵毓已经有了芥蒂,或许,那是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含着委屈的怨气。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喜欢这篇文的小天使。

有你们长见觉得很温暖。

手中无剑,心中有灯。

似水流年,明天再见。

第48章 第 48 章

山灵毓察觉了。

流水看灯的时候他一直跟在旁边,待花落去一边取灯,他拉住流水的衣袖,轻声道:“流水,你在怪我。”

流水没有想到他说得如此直白,眼中还盛满了无奈和委屈。

流水不知当说什么。承认吗,是在怪你。能怎么样呢。不承认吗,自己心里确实是那样想的。那就这样吧。不如沉默。

山灵毓看了一眼还在一旁认真看灯的花落,小声道:“流水,我若说,我也很想去找你,你信吗?”

流水垂眸。

山灵毓有些急了,声音都发涩,“我半年见不到你,我也度日如年。我给你写了信让双城送出去,每一次都让爹爹截了回来。那些信我都还收着,我带你去看。”

他要拉流水走,流水拉住他的手腕,放出了自己的衣袖,道:“这样的事,谁都怨不得。我们挑灯吧。”

山灵毓趁势抓了他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令牌。

流水道:“这是做什么?”

山灵毓道:“这是丞相府的令牌,有了它你就可以在丞相府自由来去,没有人可以阻拦你。”

流水道:“我不能要。”

山灵毓道:“流水,你是不肯原谅我吗?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无论如何我都会想方设法和你联系。你相信我。”

流水露出一抹苦笑,道:“灵毓,你不需要我原谅什么,也不需要我相信什么。你是堂堂的丞相府大公子,你做的任何事情都不需要跟谁保证。你太抬举我了。”

他把令牌放回山灵毓手中,融进万千灯火,想要去挑出一盏点亮心灵的明灯。

山灵毓已经对他很好了。连丞相府的令牌都毫无犹豫说给就给。那可不是自由出入丞相府那么简单,他可以拿着那张令牌横行整个上锦城。

该知足了吧。流水想。自己不也什么都没做吗。凭什么去埋怨山灵毓,凭什么得到他的保证,凭什么去拿他的令牌。仅仅是同窗相交,这些都太不合适了。

虽然他自己在心里把山灵毓和阿勿都当成了手足。

难道他不是在一厢情愿吗?半年的不闻不问不来不往,让他不得不以为兄弟手足什么的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场一厢情愿而已。难道不是吗?

山灵毓究竟在想什么。

阿勿呢?

什么是我们几个人哪有这么讲究?这是当不得真的客套话吧。虚虚实实的让人看不清辨不明。比这满眼的灯还让人难以下手。

“挑花眼了吗?”

流水望过去,阿勿提了一盏灯,看了他眼中的光景,忙走近,轻声道:“这是怎么了?”

“挑花眼了。”流水答。是真的挑花眼了。眼里什么都看不清,辨不明。

阿勿道:“一时花了眼,没关系的。我带你出去,站远一点看,或许就看清了。”

流水道:“是吗?”还看得清吗?还出得去吗?

他还呆愣愣地仰头看灯。阿勿道:“你明明心中只想要大马灯,却还是心甘情愿被万千花灯迷了眼。”他顿了顿,道:“流水,你到底在想什么?”

想什么?流水心道,我想要大马灯啊。可是我什么都看不见。

“阿勿。”流水看着灯,声音有些缥缈,“不是我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就算这里有一盏现成的大马灯摆在我眼前,我可能还是不能要的。也要不了。”

阿勿道:“流水,你知道在我心中你是什么样的吗?”

流水耳朵动了动,转过头看他。

想知道。这半年,无时无刻不想知道。无时无刻不想搞清楚是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阿勿叹了口气,道:“流水,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轻易就花了眼吗?

阿勿道:“我上小苍山见到你就常常想,如果我也如你一般长大就好了。如果我自小也生活在小苍山就好了。”

“我也可以有一双晶莹透亮的眼睛,可以看到小苍山清泉边洗爪的松鼠。”

“我也可以有一颗透明纯净的心灵,可以恣意去听风吹竹林的声音。”

“我也可以有一对玲珑剔透的耳朵,可以听到小苍山白云的声响。”

阿勿沉声道:“流水,你知道吗?这些都是我遥不可及的梦幻泡影。我的眼睛只能盯着黑夜里突然伸出的利剑,我的心只能去监视朝廷上诡谲莫测的风云,我的耳朵只能听各种各样的阴谋奸计。”

流水明明白白看见了,阿勿的眼中都是残忍的惨笑。

他道:“阿勿……”

阿勿道:“流水,别为我伤心。看见你难过,我就好像眼睁睁看着被命运捏碎了的那一场纯净无暇的梦境,心被一刀一刀抽得鲜血淋淋。”

他道:“流水,我要保护你。”

我要保护你。

流水看着他哀痛的眼睛,很想问一句,阿勿,你需要我的保护吗?

他没有问。他不是阿勿心中的手足弟兄,他只是阿勿碎了的一场梦。梦是不能自保的,更保护不了别人。

“你们两个挑傻了吗?流水,你看着他能挑到什么好看的灯,我看到你的大马灯了,跟我走!”洪罗王两手提了十五六盏灯风风火火走过来,也不知他是怎么还能腾出一根手指来勾流水的。

流水就这么跟着洪罗王走了。

花落一直隐在万千灯火中看着他。这是流水的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山灵毓和三皇子都愿意来当这个解铃人,流水此后也不会再久久地耿耿于怀了。

自己不能去阻了这一场药到病除的天意,心中却明明白白生起了警惕。

皇宫盛宴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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