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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樱同人)合卺(18)+番外

作者: 冰心横世态/冰心横世態 阅读记录

面向街道的落地窗前,有一个不及膝高,约莫尺许宽的小和室,正垂放着层层长垂至地的深紫色纱幔,面向大坟的那面落地窗前,摆着一张摇椅。

和室的天花板嵌灯透出的昏黄色的光线,将纱幔後正盘腿而坐的身影勾勒而出。

视线经过神主牌位时,被上面的名字吸引了注意力,拂樱不由得多瞧了一眼。

天都护国法师楔子之神位

一莲托生奉祀

师父…

拂樱诧异的看着神主牌位,坐在纱幔後的枫岫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猜得了拂樱的想法,微微一笑。

「身死之後,罗喉替我建了一座庙,就在青龙镇的入口处附近,供奉了近千年。几十年前的革命闹得轰轰烈烈,把所有塑像都砸了,能毁掉的东西都毁得差不多了,就这麽荒废了好长一段时间。…」

二十五年前,一莲托生来到青龙镇寻找落脚处,住进了已荒废的破庙里,认识了独自待在庙中的枫岫。四处筹募了些钱,将它稍加整修,并为枫岫重立了牌位。

一直到十八年前,一莲托生要离开青龙镇时,因为当时枫岫的灵力已大不如前,担心若是将他的牌位放在无人祭祀的佛寺里,容易引来其它游魂野鬼的侵扰,甚至沾上了恶气,便将牌位牵至这户人家,并委托屋主代为照顾。

後来屋主病故,唯一的儿子在山下的城市里工作,甚少回来,便委托剑子将房子出租,在房子租出去前,每个月定期向剑子支付三百元的清洁费。

「其实你原本也是青龙镇的人,」想着昔年的事,枫岫语气中隐隐透露着感伤,「青龙镇的人受风水影响,世世代代的每一个子孙都具有阴阳眼的体质,最迟在二十岁就会开眼。你出生时便有阴阳眼,当时佛狱的恶鬼已找上了你,更害得你的双亲亡故,才被一莲收养。所以我以咒术封住你的阴阳眼,要他带着你离开青龙镇。」

「枫岫!你快看看,这个孩子到底是怎麽了?我不管怎麽哄他,都一直哭个不停,而且一直拉肚子。」

原本正站在廊下远眺着山景的枫岫,收回视线,看着一莲托生一脸惶恐的抱着一个婴儿,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不觉失笑。

与一莲托生相识时,一莲托生是个二十五岁的青年,眨眼间过了八年,他已身死所以容颜不老,一莲托生看起来反倒比他长了数岁,但是对实际上已活了千岁的枫岫而言,一莲托生永远是个毛毛躁躁的小伙子。

枫岫好笑的揶揄道:「孩子生病了,不带到医院,怎麽送到我这里来了?亏你还是个大学生。」

「医院去过了,找不出病因,医生说可能是受了惊吓,我也带他去找尚家收过惊了,但是还是没有用。能试的办法我都试了,就剩下你了,」一莲托生说着玩笑道:「民间流传着一种方法,只要给多病难养的孩子认个神仙做亲人,就能好好长大,不然让这孩子认你做父亲吧?」

「欸,好友这是故意提起枫岫已孤身千年的伤心事吗?」

「岂敢。」

虽然心里觉得好笑,但是枫岫还是接过了一莲托生递来的婴儿,「他的哭声真响亮,简直像是几百年没有哭过…」未完的话在骤然瞧清怀中的婴儿时瞬间止住。

虽然还在襁褓中,已看得出非常清秀精致的五官,因为放声大哭而涨红的双颊,令婴儿本就脆弱的肌肤看起来更是吹弹可破,熟悉的气息,令枫岫蓦地心一紧,四周的所有声响似乎在一瞬间停止。

拂樱!

「怎麽了?很严重吗?你的表情真吓人。」

原本号啕不止的婴儿,与枫岫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猛地止住了哭声,圆睁着仍泛着泪光的眼眸,直盯着枫岫,片刻後,蓦地咯咯轻笑。

握住婴儿开心的扯着他的长发的手,枫岫心底一阵激动。

等了无数晨昏,等过朝代更替,等过烽火沉寂,等过了漫漫春秋…

终於等到了。

也听到了拂樱的笑声,一莲托生笑道:「我看这孩子好像跟你很有缘的样子,你真的不打算收他当义子吗?」

「我不能收他当义子…」轻抚着婴儿柔软的脸颊,仔细的瞧着怀中对他微笑的拂樱,枫岫以着明显透着鼻音的嗓音低喃:「他是我千年前,相约执手一生的伴侣…」

一莲托生听得瞪大双眼,「什麽!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拂樱…」

吾的拂樱…

将开心不断地扯弄着他的长发的婴儿紧抱在胸前,枫岫闭上眼,两行血泪无声无息的滑落。

一莲托生看得眼眶泛红,连忙转到一旁偷偷擦去眼泪。

「既然如此,就叫他拂樱吧。」

枫岫睁开眼,望向笑得灿烂的一莲托生,「虽然你们已阴阳相隔…但是还是再见面了,就算无法再在一起,至少你可以在一旁看顾着他…」

枫岫摇了摇头,「他必须离开青龙镇。只要他在青龙镇一天,佛狱的恶鬼不会放弃来找他。」语罢手捻法指,轻按上拂樱的眉心,以咒语封住了拂樱的阴阳眼,「他与我一生一世不相识,甚至我再也见不到他都没有关系…我只希望他这一生,过得幸福快乐。与我相识的那一生…他过得太辛苦了…太苦了…」

一莲托生听得长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送走拂樱的那一日,枫岫独自站在青龙镇前,目送一莲托生抱着拂樱上了公车,直到公车已隐没在重重山道间,仍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当时你太小了,应该已不记得见过我。」

看着坐在纱幔後的枫岫,虽然忆不起儿时与枫岫相见的情景,但是拂樱却忆起了更久远的回忆。

望乡台前,手铐着沉重的铁铐,双脚被沉重的铁链所缚,背上更绑着深刺入体,几乎穿刺胸口而出的铁荆,鲜血一滴滴不断地流淌而下,但是拂樱却依旧挺直着削瘦的身影。

三年一度一回首,虽然阴阳相隔,虽然只是单方面的窥视,却是他漫漫长日里唯一的安慰。

在望乡台前站了半晌,烟雾散去後,镜台里的景象渐渐清晰了起来。

安静无人的长廊,飞起的檐牙下,撑着纸伞,神情忧伤的凝视着廊外的紫色身影。

拂樱伸出手,轻抚着冰冷的镜面,指尖在眨眼间被寒气冻得通红,并流出点点鲜血,虽然寒气伤人,却始终没有收回手。

枫岫、枫岫…

一次又一次在心里重覆轻喃着不愿忘记的名字,因为生前所造杀业沉重,堕入无间的第一天,便被剥夺了哭泣与哀号的权利,发不出声,流不出眼泪,再苦再痛,也无法宣泄。

在望乡台前站了片刻,冷冷的催促声响起,「该走了。」

等不到反应,细长的铁刺,一棒戳过来,穿透了已是伤痕累累的身躯,鲜血瞬间飞溅,染红了望乡台,但是他却没有移动半步。

再看一眼…他只想再看一眼…

三年…一千多个日子,在日夜无分的地狱里,在漫长无尽无法解脱的苦刑里,他唯一的希望,唯一的期盼,就只有望乡台的一眼。

他不想走。

「拂樱!」排在队伍中的师尹赶在下一棒再次戳上前,扑上前,紧紧握住拂樱的手,用尽全力拖着拂樱离开望乡台前,「走了,别再看了。」

在世的利益纠葛,爱恨痴缠,在这里都失去了意义,只有待偿还的业,陪伴着漫长无尽的时光。

因为在世之时同样犯下了沉重的杀业,曾经是为了武经遗诏,日夜勾心斗角,恨不得置对方於死地的仇敌,在这里却成了意外的同伴。

同样身披重铐,颈上还戴着枷的师尹,以衣袖擦去拂樱指上的血,「难得可以暂时下刑台,怎麽还弄伤自己?」

不能言语,所以无法回答,也无心於此。

拂樱握住师尹的衣袖,以仍泛着血的指尖迅速写上数字。

你什麽时候可以离开?

看着拂樱写在衣袖上的血字,师尹苦笑道:「你应该也知道,我虽然在世之时未曾亲手杀过任何一个人,也不似你是出入战场的将帅,但是死在我的筹划之下的人,或是因我而死的人,亦有数千人。没有在这里待上七八百年,绝对无法离开。」师尹仰首看着暗淡无光的天空,神情无奈的说:「阴使劝过我,服刑满五百年後,可以转入畜生道,虽然在世也有折磨,至少可以免却日夜无尽的苦刑。但是我不愿意,我不想任人宰割,不论什麽原因都不愿意。反正熬到现在也已经六百多年了…再熬也是一两百年。你呢?也不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