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上部）(7)
百闻不如一见，周明琛现在相信，程溪绝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学霸，严格执行自己时间表，到点该学习绝不敷衍，该吃饭睡觉也不耽误，把作息调的精准得跟机器人似的，将自律两个字演绎到了极点。
因此周明琛还做了个诡异的梦，上体育课突然下雨，那之后程同学生病了，医生怎么都查不出原因，后来谜底揭晓，原来程同学只是内部零件生锈了，换了个零件后就好了……
梦得太真实，醒来后还印象深刻。冯简宁还问他，怎么看程溪时眼神怪怪的。周明琛反思了一下，程溪上课时好像是把椅子挪得远了些，只好呵呵讪笑两声，决心不再被乱七八糟的东西扰乱思绪。
宿舍里，眼看快到点熄灯了，冯简宁还在挑灯夜战，争取奋斗到最后一刻。其他三个已经躺在床上，准备和周公相会了。冯简宁一个人孤军奋战，凄凄惨惨、生无可恋的质问：“你们学霸都不需要复习的吗？这是对待考试应有的态度吗？你们这是要受到谴责的！”
马晓宇翻了个身，面朝床外轻声说：“你还是快点睡吧，养好精神比较重要，万一明天考试你又像上次那样睡着……”
这简直就是对灵魂的会心一击，上次英语考试听力太催眠，他睡了半个小时，活生生被英语老师吼醒，成绩比平时更加惨不忍睹，冯简宁捂着心口，皱着一张脸哀叹：“宇啊，你太会戳我心了，枉费哥平时那么疼你，对你那么好！”
周明琛笑出了声：“老冯，给你一个真诚的建议，临时抱佛脚不如平时多用功。”
冯简宁膝盖又中一箭，烦躁得不行，把还剩下一半没看完的笔记本翻得“哗啦啦”响，最后自暴自弃，“啪”的一声合上了书，绝望地拿脑袋磕了磕笔记本封面，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要是所有知识能一下子全都跑到脑子里，该有多好。
“这次要是考不好，暑假的课又白补了，我妈非得揍我不可，光补习费就花了两万多呢，再不见效我怕是以后连周末也没了。”
马晓宇知道他每次放假都补课，都成家常便饭了，没说什么。
一向不参与他们对话的程溪突然说：“下次你要补习，可以找我。”
此话一出，宿舍里静了一会。
马晓宇撑起上半身，语气小心地问：“程溪，你还做家教啊？”
他这么问是因为高中学习科目繁多，学校一个月才给一次双休，平时周六下午回家，周日就得回校，离得远点的都不愿意回去。即使这样不分昼夜的苦读，还是要为成绩战战兢兢，不敢有一丝懈怠，毕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不小心就被人挤下去了。能有闲心做家教，得是很缺钱吧。况且同班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常态，谈到钱未免奇怪。
程溪不用过脑子，也知道马晓宇话里的意思，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介意。他从初中就一直当家教，并不引以为耻，平平地应了声：“嗯。”
冯简宁愣了一下，没多想，马上接口：“程小溪你太牛了，行啊，那我下次找你。”想起自己一路红灯停滞不前的成绩，他又有点丧气：“不过你做好心理准备，我妈前前后后给我换了好几个老师好几家机构，都没什么用，可能就像我妈说的，我天生就不是这块料。”
这种论调程溪听到耳朵都要长茧了，也没急着反驳，只淡淡的说了句：“你只是没找对方法。”
冯简宁莫名被安慰到了，他也相信他IQ是没问题的，上课老师讲的都能听懂，笔记认真地记，就是一到做题就蒙圈。辅导老师找不出解决方法，就让他多做题，再详细地讲解，可他题目做了，考试该不会的还是不会。
默默听着的周明琛翻身朝里闭上眼，他对程溪这个人不感冒，但对程溪说的深以为然。考试内容有大纲，试题也有规律，考得好不好，除了真才实学，还要看你能不能摸到考试的套路。不过周明琛心底诧异，名苑小区地段好，房价也不低，程溪住在那儿，不应该缺钱才对。
兵荒马乱的入学考试过去，晚自修教室里都弥漫着轻松愉悦的气氛，同桌、前后桌都小声叽叽喳喳讨论试卷。与此同时，周明琛这一桌如同“嗡嗡”吵闹的马蜂窝里出了两只哑巴，虽然桌子中间没画三八线，但互不搭理，各干各的。
下了晚自修，冯简宁和马晓宇过来叫他们一起吃宵夜。这两天因为考试，每个人复习时间不同，几个人吃饭都是错开的，便没有一起行动。
冯简宁一脸累惨了的憔悴样，捏了捏自己瘪下去的两颊，深觉才过两天，自己就瘦了不少，哀怨的拍拍周明琛桌上立着的一摞新课本：“要我说，学校考试比什么减肥药都管用，每天埋在书堆里，不是考试就是测试，不是背书就是写练习，看看四周，我们班就没一个胖的。”
马晓宇笑了下安慰他：“你这不是准备去吃回来了嘛。”
周明琛收了东西起身，颇有兴味的说：“我还没吃过饭堂的宵夜，正好去尝尝味道。”
冯简宁嘿嘿贱笑了下：“您可别抱太大希望嘞，只要端上来的菜正常，不给你加点料就不错了。”
周明琛看着他一肚子疑惑，还能加点什么料？冯简宁神神秘秘不说话，打算留着那些“奇闻异事”给周明琛当下饭菜。马晓宇笑笑，朝程溪说：“走了。”
程溪却不动，低头翻书：“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还没预习完新课。”
“你不去了？”冯简宁挺纳闷，怎么就不去了呢，上次吃饭不都还好好的吗，这两天也没发生什么事啊。
马晓宇想得细一些，他怕程溪可能是真的缺钱，那他们问的越多，岂不是越让程溪难堪。
事不关己，周明琛不多操心。这人爱去不去，当然不去更好。每天一转头就看见同一张脸，偏偏永远看不到第二个表情，周明琛审美疲劳，不对，是看得无聊。
不管几人心思各异，程溪仍然坚持说：“你们去吧。”
三人下了楼，冯简宁还摸不着头脑，他打小就没金钱观，打死也想不到这方面：“程溪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呢？”
马晓宇不好直说自己的猜测，便扯了稍微像样的个理由：“习惯吧。”
周明琛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此后，三人组成了固定队形，程溪形单影只。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他们几个排斥程溪，实际刚好相反，冯简宁和马晓宇问过几次，奈何程溪就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
两人还挺为这事受挫，偶尔吃饭时谈论，周明琛为了打住这个话题，用不知从哪里看来的话随口安慰说，有些人就享受孤单，这是一种奇特的安全感。两人听了也许觉得有理，也就作罢不再勉强。
考试过去，终于进入正常上课的模式，听了两节课，周明琛发现老师讲的简单，他不需要时时听讲，就跟以前一样，大部分都在自学，写练习，或者发呆。
他自由惯了，讨厌老师时时监督着，不明情况的指手画脚，所以最后一排是最佳选择。一度担心老师因为某个学霸，过于关注他们这一桌，好在这种事情没有发生。身边坐了个闷葫芦，见天的捧着本书一声不吭，这份清净倒是正合周明琛的心意。
第8章 第 8 章
周四下午体育课，老师说了自由活动就宣布解散，烈日当空下大家一哄而散，纷纷回教室躲暑去了，都不乐意在猛烈的太阳底下呆着。
周明琛以前都在室内体育馆上课，还没见过这架势，傻眼在树荫下站了会儿，被冯简宁拍了拍肩膀，拉着到小卖部买了瓶冷饮，三人才挑了教职工宿舍旁边的阴凉小道走回去。
小道旁的池塘里，荷花凋零荷叶枯萎，徒留光秃秃的枝干冒出水面，金色的锦鲤结群成对在水里戏耍。岸上的垂柳叶子细小，遮不了多少太阳光，伸长了晒蔫的枝条爬到荷塘里吸收水分。偶尔有闷热的风从荷塘里吹过来，携了一丝凉意和泥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