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不存在的他和他(1)

作者: 我罪伊何 阅读记录

《不存在的他和他》作者:我罪伊何

第1章 第 1 章

钟禹提出要辍学时整个家都沉默了,但这种短暂的沉默很快被啜泣取代,他的母亲手上串着的珠子附和着哭泣洒落一地,来不及擦眼泪就赶忙蹲下一个个去捡,眼前模糊一片她只能一点点摸索,三串二十四个珠子串好能挣一毛钱,这些珠子若是丢了恐怕明天就没有菜吃了。钟禹蹲下帮她一块儿捡,珠子跳回碗里发出清脆声响,钟禹立马想到了“大珠小珠落玉盘”,手中动作一停,逼着将升腾而起的烦闷感咽下,再抬头又是一脸笑意,虽然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伪装。

“妈,我早就不想读了,反正在家闲着还不如出去多挣点钱,大哥现在正花钱,你也能多歇一歇。”

何斐然看着眼前的儿子,不停聚集的泪水让她看不清钟禹的表情,但做母亲的用心想都能知道,手里还握着珠子和线,想要说些什么张开嘴把话再咽下去,旁边十三岁的小妹钟情低着头,手中串了一半的链子微微颤抖。

“那我也不上了。”钟情突然抬头,眼中的泪随着她的这一动作滑落,她像是被自己的泪吓到了,赶忙抬手去拭,结果手上的珠子又掉了,三个人慌忙着低头去捡。

“小情,你必须要上学,咱爸说过的,想看到你上大学的那天。”钟禹接过钟情手上的线一个个把珠子重新串上。何斐然终于哭出声,抱着钟禹哭的喘不上气:“是妈对不起你,要不是你爸走得早,我们娘仨也不会这么苦…”

“妈,别再提这事了。”钟禹拍着何斐然的背感到鼻子酸酸,他也会想在自己模糊记忆力的父亲,看到骑坐在大人脖子上的孩子,只能眼巴巴望着,但记忆力更多的是因为家里没了顶梁柱而遭受的流言蜚语和欺辱。

“说不定我真是那扫把星的命,是我害了你们啊…”

“妈。”兄妹两个同时喝止,钟情甚至有些歇斯底里:“我们没有做错什么,你又没做错什么!”

何斐然摇着头:“要不是我,你哥也不会没了父亲,都是我害的…”

“不是,”钟禹扶着何斐然的肩膀坚定地说,“不是,我们都知道的,白爸爸是肺癌,我们都知道的,所以不是你的错,别听他们瞎说,别听…”

钟情安抚着何斐然,还要腾出一只手拉着钟情,三个人互相支撑。

钟禹收拾行礼,已经和人打听过了地方,是一个工厂,虽然会有些劳累,但工资还不错,家里境遇会改善很多。何斐然还在忙碌着,总是怕儿子在外面会吃不饱穿不暖,钟禹给她留的时间不多,但她还是激发了一个母亲的最大本能,为钟禹收拾出一大包吃的和穿的。钟禹收拾行礼的空档钟情一直在旁边看着,钟禹给他一个微笑,摸摸她的头说:“等哥哥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钟情仰着头,眼里泪光闪闪:“哥,我知道你说不想上学是假的,你就是想让我继续上学,那天妈和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妈本来是不想让我上的,我其实已经想好了,不上就不上,我也知道妈辛苦,我不上了你就能上,你学习那么好,可是…”钟情抹着眼泪:“我听到你说要去打工的时候我还挺开心的,可我现在不开心了,你是我亲哥,妈说的没错,男孩子上学对这个家才好…可我真的想上学,哥我对不起你…”

钟禹为她擦着眼泪,哄着她:“你还这么小能干什么?你别听妈说,女孩子读书才有用,男生怎么比女生在社会上好混,专心读书好吗?”

“我…我想白爸爸了,有白爸爸在没人敢再欺负我,白爸爸走了,又有人骂妈妈,还有的人当着妈的面骂,你经常不在家但我知道,妈经常躲在被窝里哭,我不知道我们怎么他们了,为什么要骂我们?白爸爸走了最难受的不应该是我们吗?没有安慰算了,还像是一副我们杀了他全家一样骂我们,还躲着我们?”

钟禹郁结于胸,声音都有几分嘶哑:“我们没错,没办法他们就喜欢在无聊的时候指责别人,挑别人的缺点或者无中生有并且无限放大是他们最喜欢的事。”

“可妈也觉得是她的错。”

“她没错。你听过三人成虎的故事吧,就是因为那种乱说话的人多了,假的也让人信以为真,但假的就是假的。”

钟情犹豫半天还是问出口:“听到你不上学我有一点高兴,我是不是很自私?”

“怎么会,”钟禹轻轻抱着她,“你是我最爱的妹妹,我就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你,现在我没那能力,所以你慢点长大,等我能把最好的都给你的那天。”

钟禹回头看一眼他生活了六年的家,转身步入人间。工厂的生活千篇一律,早上六点起,晚上八点下班,中午有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生活忙碌而疲惫,最多的慰藉就是拿到手的工资,想起在千千万万的灯火中,有一盏绿豆萤火是等着你的,心中温暖许多。时间在这里是重复的,很多人在这里忘记了时间,可他不会,每一天都在盘算着归时。

连续的阴雨天让整个世界都湿哒哒的,钟禹走出工厂的大门,望着屋檐下滴落的雨水,脱下工厂的统一外套套在头上向宿舍跑去。 刚走出不远,看到有一个人打着伞站在夜幕下像是在等什么人,但这不关他的事,跑过那人的时候还带起了一阵风,夹带着凉丝丝的雨。那人咳嗽了一声,钟禹突然停下脚步,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大哥?”那人突然惊醒般向他走去,手里的伞斜到一边,身上立马披了一层雨丝。朦胧的灯光下钟禹看着怒气冲冲向他走来的人,从小他就怕这位大哥,现在还是没变,身体不自觉向后曳去。白礼原来的怒气在见到钟禹后更是浓烈,他伸出了手,钟禹缩着不敢躲,那耳光却打到白礼自己脸上,把钟禹吓了一跳,这种感觉比打到自己脸上还疼。

“哥?”白礼又扇了自己一耳光,钟禹抱着他的手大声喊:“哥你干什么?”

白礼将钟禹推开,又连扇了自己四五个嘴巴才停下,四周一下静得出奇,三三两两的工人从工厂里面出来,有些向钟禹打招呼:“回去了。”

“嗯,回去了。”他们无一不好奇地打量赌气一般站着,浑身散发着别惹我的男生,向钟禹投来关切的目光。

“我哥。”迎着他们的目光钟禹解释,那些人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放心走开。

“我算你什么哥?”白礼突然开口,“从你们来了后把我爸抢走了一多半,谁见我都要嘴碎一句‘你又多了个后妈,高兴不?’我去他妈的高兴,来了给我家添了多大的事?”

钟禹低着头,像个犯错的乖孩子在听家长训斥,即使他没错。

白礼把掉在地上的伞拿起打在钟禹头上,另一只手捏着钟禹的肩膀说:“你瘦了,这样让阿姨看到该心疼了。”

雨又下大了,白礼站在雨中任雨水冲刷,以掩盖什么东西,他的声音有些不稳:“我算你什么哥,让你待在这种鬼地方,我在学校躺着等吃喝的。”

“哥你别这么说,读书也很辛苦。”

“辛苦在你嘴里就这么容易吗?我要是辛苦你算啥,筚路蓝缕?”

钟禹想夺过伞为白礼打上,但夺了几次都没夺走,有些讪讪:“哥你啥时候来的,你的手这么凉,要不先到我宿舍坐坐。”

白礼将头放在钟禹的肩头,声音带着哽咽:“等了你一天,好不容易见你出来了还不敢叫你,我真怕那是你,你不知道你走出来的时候看上去累得跟个死人一样,我都不敢叫。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执意继续读的话你也不用辍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钟禹笑了:“一家人说那些干什么,再说了哥有那个能力向上读为啥不读,哥以后是要干大事的人。”

白礼摇着头:“我站在这里想了很多,我想起来那时候总是喜欢欺负你。”

上一篇:我有一个金元宝 下一篇: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