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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条红线成了精(111)+番外

作者: 温翡烟儿 阅读记录

但羽林校尉进来给他通报了一声“人已带到”后,却又不知是如何生出了一股力气, 竟一下子坐了起来, 也没要人搀扶。那宫装女子连忙撂了药碗,从一旁抽过软枕垫在皇帝腰背后头,给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出宫的时候就觉着皇帝和通钺有些神似, 如今本尊往这儿一站,两相对比之下,便更觉得相似了。

织萝压低声音一笑,“司法天神,莫不是……你还有个兄弟流落人间了?”

通钺最恨人拿他身世来打趣,但此刻是在宫殿的房梁上,哪怕他并不将这一干侍卫放在眼里,也不想在这儿闹出什么动静——没的辱了自己的名声。

皇帝坐起来之后咳嗽了几声,摆手道:“贵妃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

贵妃却只作未闻,笑吟吟地娇声道:“陛下,是什么人到了?您这几日不宜劳累,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人,便打发了吧。”

倘若那李娘子真与胡氏有什么关系……这贵妃也委实算不得什么了。

皇帝没有理会她,只是吩咐左右:“将贵妃送到自己宫里好生歇息。快些把人给朕带上来。”

莫名受了冷落的贵妃有些惊诧,在内监上来相请之时也在奋力挣扎,但皇帝却并不想顾惜她,连目光也不曾分过来半分。贵妃心知不妙,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内监去了。

也就是在这时,羽林校尉带着李娘子进殿来。

还不等羽林校尉和周遭的宫娥内监说什么,那李娘子便自行开始行礼跪拜,“妾李氏见过陛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行了千百次,若说是临时学的,绝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皇帝眯着眼打量了她一阵,眉头慢慢皱起,半晌才道:“平身。”

“谢陛下。”李娘子端端正正地站好,不见半点扭捏与羞怯。

皇帝又打量了她片刻,才沉声问道:“李氏,你年庚几何、故居何处、家中人口如何、以何业为生?”

李娘子不慌不忙地道:“妾丁酉年三月生,今年三十七,祖上居住皇都城郊,现在妾孤身一人独居,此前也从未有过同住之人,现以梳头为业。”

“以梳头为业,很好。朕听说你这门手艺很是精湛。”

“陛下谬赞,妾愧不敢当。”

“那么不知李娘子的这门手艺,却是从何处学来的?”

织萝在梁上听着两人对话,几乎要以为皇帝有毛病了。若不是了解到李娘子的身世背景,他会派出羽林卫这般明目张胆地去抓人么?人家靠着手艺吃饭,师承何处很重要么?皇帝大概是怀疑她与胡氏会有什么瓜葛,不过看岁数也不像……

不对,李娘子不是还有个师父么?看起来五十多岁,若是因为保养得宜便是六十多岁,身份年龄完全是能对上的!

李娘子仍旧十分镇定,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宫里。”

“你说什么?”皇帝大惊失色,一拍床榻,似乎是想站起来,只是因为久病无力,刚一用力,又跌坐了回去。

“妾年幼时家贫,父母爱重幼弟,无力供养八个女儿,而妾恰好行五排在中间,最不受宠爱,便被卖到宫里做宫娥。妾当年是在江太妃身边侍候的,做的就是个梳头宫女。后来太妃六十大寿,大发慈悲放了一批宫娥出宫,妾那时又恰好年满二十五,便被放出宫去了。”李娘子的语调不疾不徐。

“江太妃……”皇帝喃喃地重复了几遍,颤声问道:“你那时……叫什么名字?”

李氏淡淡一笑,“回避下,奴婢原来是没有名字的。后来在宫里蒙贵人惠赐,改名绾华。”

皇帝神色骤变,一下子瘫倒在床上,“是你……竟然是你!”

“是奴婢。”看着内监宫人七手八脚地扶皇帝,李绾华仍旧不为所动,还保持着端庄沉稳的仪态,“这名字还是当时胡娘子给的,陛下也在边上,听着觉得耳熟也是有的。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有重见陛下的一日。”

皇帝忽然一把挥开身边的宫人,气息不稳地道:“对!朕早该想到的!若不是阿蘅的弟子,怎么还能梳出那样的望仙髻?”

李绾华摇头道:“陛下这话就不对了,当年望仙髻风靡皇都,几乎是满城的夫人小姐都在模仿,会梳的人不少。”

“可阿蘅的手法太独特,寻常人都是正着绾过去的,阿蘅喜欢反绾。反绾太难,旁人学不会,一般不会有人轻易尝试!”堂堂一国皇帝,却对梳头之道如此熟稔,张口就来,也不知是不是该夸他一句爱屋及乌。

李绾华无声地笑了笑,忽然道:“望仙髻已然失传许久了,整个皇都再也见不到,真是可惜了,而关于师父的所有消息,也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成了不能提及的禁忌。对了陛下,妾离宫太早,而宫墙森严,故而这十多年来,妾全然打探不到师父的消息,妾在此斗胆问一问陛下,师父她老人家如今还好么?”

公主生母、曾经皇帝最宠爱的无冕之后,却一夕之间销声匿迹,任谁都知道好不好。这话问得……还真是刻意啊。

皇帝面色发白,双眼失神,“她、她……”

“哦,妾明白了,师父年纪不小了,想来也该是仙逝了。那妾再斗胆问一问陛下,师父是怎么去的?去的时候还安详么?”

“朕……朕不记得了!”皇帝腾地站起身来,狠狠一拂袖,同时怒吼一声,震得躲在房梁上的四人也耳朵发麻。

织萝静静打量半晌,忽然又歪头向通钺嫣然一笑,“瞧这神态瞧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司法天神几时在外头添了一个私生子呢!可惜这儿子看上去……竟比老子还大!”

通钺气急,拎着元阙衣领的手便不由得收紧了几分。

元阙吐舌瞪眼的,双手连摆,示意织萝少说几句。

“不记得了么?陛下对师父一向深情,就连晨起咳嗽几声也会将头夜的饮食寝具事无巨细地问个遍,竟连师父怎么去的都不记得了?”李绾华蓦地嗤笑一声。

“朕、朕那时真是伤心糊涂了,浑浑噩噩人事不知……”皇帝的解释听起来十分软弱无力,大约连他自己也是不会信的。

李绾华点头道:“既然陛下都伤心到什么都记不明白了,也是足见一番深情了。既然这样,陛下为何还没去陪着师父,反倒是一个人这样了无生趣地独活着?”

“放肆!”皇帝身边的内监忍不住高声呵斥道。

“够了。”皇帝却又喝住了那个想要下了金阶去收拾李绾华的内监,再次跌坐回床榻上,有些心力交瘁的模样,挥手道:“好了,你们都下去,朕与这李氏单独说会话。”

内监大惊失色,“陛下,这妇人出言不逊藐视陛下,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呢?您不不把她轰出去也就罢了,却还要单独留在身边,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奴婢们可怎么与贵妃交代?”

“与贵妃交代?你是朕身边的人,却要与贵妃交代?”皇帝瞪了他一眼。

内监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下叩头请罪,“陛下息怒,奴婢胡说八道,请陛下责罚!”

然而皇帝这时候一点都不想与他计较,只是高声道:“还不快滚!”

“奴婢告退!”有了皇帝最宠幸的内监作筏子,旁人岂有不怕之理?于是一殿里的宫娥内监都连忙走了个干净。

待殿里再无别人,李绾华才嗤笑一声道:“哈,这些年陛下倒是长本事了。从前被太皇太后、太后拿捏得不敢动弹,如今还有个贵妃在身边安放眼线,真是好得很。”

“你……今日是故意给那个女子梳望仙髻的?”皇帝惊疑不定问。

李绾华顾左右而言他,“妾还以为广平郡主是绝不会允了织萝姑娘就这样进来的。”

“她倒是不敢,还特意改了飞天髻。可惜这反绾之法,朕绝不会认错。你故意梳望仙髻,便是希望朕找你罢了,现在朕把你找到宫中,你还不想说这是意欲何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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