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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科举(171)

作者: 司徒隐 阅读记录

毕竟他跟随元化帝多年,早已猜到此事萧穆言心中早有决断,遂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然而却哪里晓得那位鸿胪寺的郭槐最后竟然以死相迫,甚至还直直地撞上了太和殿的石柱子。

这下薛海怒了。

胆敢在御前如此行径,显然是他没有想到的。

要知道御前的一应安全和意外事故,都是他们的职能范围,如此见着有官员在这太和殿内、在元化帝御前自戕,其实对他们这些侍卫是并不愿意见到的。

“臣等失职,竟然让此人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见着郭槐倒下,薛海立马出列,跪拜在地上,道:“微臣斗胆,还请圣上移驾,臣等自会处理殿内之事。”

薛海心里暗暗叫苦。

这太和殿乃是整个皇宫的正殿,位于整个皇宫地脉的中心,据说这皇宫地下乃有一条龙脉,而这太和殿,却是修在了地下龙脉的眼珠上,象征着华朝的权柄。

而现在有人血染当场,横死于此,元化帝自然心中不悦。

这也太晦气了。

只希望陛下至于因着这事迁怒于他这个侍卫总领。

“移驾?”

元化帝却是眉尖一挑,双目森然地扫了一眼殿内的文武官员,冷冷一笑,说道:“好一个以死进谏,朕便在这里瞧着,尔等到底是意欲何为!”

这话说得是极重了。

而且听着话里的意思,竟然是将那死谏的郭槐和殿内所有的文武官员比作一路人了。

这自然是一众文武官员们都担当不起的。

“臣等不敢。”

站班的官员们,就连身为阁臣宰辅的孙惟德、杜允文等人都忙俯身下拜,诚惶诚恐地叩首请罪。

“哼!不敢?”

元化帝也不喊众人起身,却是冷哼道:“我看有人倒是大胆的很!我看这人是鸿胪寺……”

他话说到这里,却是将目光移向了跪在一侧的鸿胪寺卿苟德明。

苟德明原本就没有想到郭槐会在今日这般说话行事。

早在郭槐出言反驳钱卓然税改之策的时候,苟德明便频频给眼神示意,要他不要多事。

然而却不想,在平日里一向沉默寡言的郭槐,今日却似吃了雄心豹子胆一般,直接对他毫不理睬,甚至最后说出死谏之言。

虽然不知郭槐为何今日如此行事,但好歹乃是鸿胪寺的官员,他身为鸿胪寺卿,此刻亦是心惊胆战,生怕元化帝迁怒于鸿胪寺。

现下,见着元化帝话语中点到‘鸿胪寺’,苟德明更是面色如土,连忙叩首请罪:“陛下息怒,微臣御下不严,惊扰了陛下,还望吾皇恕罪。”

“你确是有罪!”

元化帝瞥了俯身在地的苟德明一眼,语气尽是冰冷:“鸿胪寺本该是最为知礼节、守规矩的,而今你任鸿胪寺卿,麾下竟有如此大胆妄为之人,朕看你是无能至极。”

这话说得算比较重了,苟德明更是抖似筛糠,额上的汗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滴。

“微臣知罪,还望陛下息怒。”

见着苟德明叩首请罪,元化帝目色一转,扫了一圈大殿内的一众官员,道:“鸿胪寺卿苟德明失职,降职留用,鸿胪寺一众官员罚俸半年。”

听着元化帝轻飘飘地处置了鸿胪寺一番,苟德明心里又是庆幸,又是暗恼。

庆幸的是在现下龙颜大怒之时,他还能全身而退。

毕竟若是元化帝一气之下,发落了他这个鸿胪寺卿也是有可能的。

现在虽然是降职了,但好歹没有性命之忧,也仍然可以在朝为官,这已经算是万幸了。

此外,苟德明也还是有些恼怒的。

虽然郭槐乃是鸿胪寺的人,但今日之事他也从未料到,现下郭槐死谏,然而于他、于鸿胪寺而言,其实都是无辜遭受牵累。

这又让他如何不恼、不恨那郭槐。

“臣叩谢吾皇隆恩。”

虽然心中复杂非常,但苟德明及一众鸿胪寺官员也丝毫不敢带在面上,忙叩首道。

“陛下,此人仍有气息。”

这时,却听闻一个声音响起。

众人转目看去,却是上前去准备处理尸首的侍卫探了一下鼻息,竟是发现郭槐并未一头撞死。

“哦?”

闻言,元化帝眉尖一扬,眯了眯双目,斜眼看向了倒在地上的郭槐。

不仅是萧穆言,整个殿内的所有人,听到那侍卫的这句话,都将目光和心神放在了那以头撞柱,以死进谏的郭槐身上。

此时的郭槐显然已经晕死了过去。

金柱上的鲜血已经顺着柱子流了下来,只在柱子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金灿灿的大柱子,上面乃是鲜红的血迹,看着颜色浓郁,甚至还有几分夺目之感,只是却又带着些许诡秘。

郭槐倒在地上,额上仍是有血不断地往外流,不过这么一会的功夫,就见郭槐的半张脸已经染满了鲜血,甚至他头部附近的地砖也尽是血痕。

“真还活着?”

元化帝的声音完全听不出喜怒。

那侍卫听闻这话,忙又拿手去探了探郭槐的鼻息,而后回道:“回禀陛下,此人确实还未死。”

闻言,殿内众人更是心思各异。

看着郭槐头下那块地砖上的鲜血越积越多,鸿胪寺卿苟德明想了想,最后还是咬了咬下,试探地道:“圣上,要不去请了太医来?”

这话好似提醒了殿内众人。

对啊,若是此人没死,那么就算不得以死进谏了。

如此的话,若是今日留下了这人的性命,日后再行发落,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了。

毕竟不管是那一朝,若是出现大臣死谏之事,都是很晦气的事情。

不仅如此,在历朝历代,让大臣死谏的君主,多半都是庸碌昏君。

元化帝这般的帝王,本是极为勤勉开明的,若是因着这个事情,为后世所误解,留下千古骂名,那可是太冤了。

但如果此人还未死,那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担忧之处了。

至于救活了郭槐之后又怎么处置,那就是看元化帝的心情了,众人也不会放在心上。

也是因着想到这一点,鸿胪寺卿苟德明方才大着胆子提议招太医前来。

“还有鼻息,又算什么死谏?”

听闻苟德明的话,元化帝却是目色如刀地看着殿内的大臣们:“胆敢以死要挟君主之人,尔等竟然觉着他还配请太医医治?”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心中暗道不好。

“臣等有罪。”

看着跪拜叩首的群臣,萧穆言再不似以往那般喜怒不行于色,反而是一拍御案,直接立起身来,一脸怒意地道:“此等目无君上之人,又岂配多活片刻!朕看尔等皆是如此人一般,也好不到哪里去!”

“臣等惶恐。”官员们仍是俯在地上,听闻这话,忙又请罪道。

“惶恐?”

萧穆言冷冷一哼:“朕看尔等倒不是惶恐,反而是大胆得很!”

说到这里,萧穆言看向亦是俯身跪在地上的薛海,道:“薛海,将此人拖出去,挂在朱雀门前,任他血干而死。”

朱雀门分左门跟右门。

左门乃是新科进士入宫时走的门,亦是金榜贴榜之处,被称为‘龙门’。

而右门却是处置人犯之处。

“是。微臣领命。”薛海忙恭敬应道。

“此人如此大胆,传朕旨意,九族皆同其罪,连诛!”

此话音一落,满朝皆惊。

诛连九族……

本朝立朝数十年,先前三代君主都以仁治国,甚少有连坐之刑,更不用说诛连九族了。

因而,在这么多年里,整个华朝上下,甚至都忘了还有连坐这一说法。

现在元化帝龙颜大怒,不仅施以连坐,甚至九族同诛。

这乃是刑部之事,刑部尚书杨海生也不敢自持阁老身份,忙战战兢兢地应道:“微臣遵旨。”

“朕倒要看看,有此人做例,还有何人敢裹挟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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