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皮任他皮，我只是条鱼(47)

一行行字像重锤、又像巴掌抡在她脸上，火辣辣地疼之后，是铺天盖地的委屈，委屈到生生憋红了眼眶。

替她自己，更替左炎。

可她还没有完全理清思绪，却又见到超话里一个转评赞都非常高的微博，是一段视频，看封面是左炎晚上在外面签名的时候粉丝拍的。

她点了进去，男人垂头签名的侧脸被粉丝录了下来，好看得过分，那双手指节修长，用手掌拖着粉丝的手机壳，认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Fire。

代表着他的荣耀，也代表着对粉丝的支持的回馈，他签完一个，递回给粉丝，然后微微点头低声说了“谢谢”，随即立刻接过下一个本子，继续签名、致谢。

粉丝把他围得水泄不通，已经入夜的场馆外路灯不算特别亮，斜照过来，把他原本就英挺好看的轮廓更深邃了一度。

娇小的女孩子们站在他身边，兴奋地举着手机叽叽喳喳，她听见有声音问，“Fire今天怎么能给我们签名呀！不急着回去吗！”

他笔锋没有停顿，语气耐心地解释，“一会儿要去聚餐，不用急着回基地了，今天算是放假，休息一晚上不训练。”

边上有人担忧，“那怎么不好好休息！别签了回休息室去吧，刚打完比赛多累呀！”

其他的女生听见了也都纷纷附和，一时间，那些还没有得到签名的粉丝都有些惴惴不安，拿着签名照或者周边的手不知道还该不该伸出去。

他依旧道了声谢，从容接过下一个，略略抬眸笑了一下，眉眼里沾染上几分无奈，声音也有些软了下来，一双眼眸亮得动人，“没办法呀，被你们容予小姐姐赶出来了，说我好久没有给粉丝签名合照了，刚刚你们加油特别用力，很辛苦，嘱咐我好好感谢大家。”

他这样坦然提起容予，没有丝毫的遮掩和闪躲，复述她的话的时候，似乎在学她认真强调的语气，惹得有些粉丝不自主笑了起来。

但毕竟话题敏感，一时间人群有些安静，他也不在意，只是埋头继续签名。

视频再有几秒就停止了，屏幕变得暗下来。

容予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化妆台前，一动不动。

她懂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她就知道他说这番话的用意——告诉粉丝们她的好，以及，以后在粉丝面前，他也会和今天这第一次一样，大方磊落地提起她，和他们这段恋情。

他从来没有想过委屈她一星半点。

视线变得朦胧，她颤抖着用冷冰冰的手指戳了几次屏幕，才终于点进了评论，最新的几条里，谩骂她绿茶婊有之，心疼左炎被骗有之，但她却在上千条评论里看见了这么一条——“……听Fire说的，还有看平时小姐姐的样子，并不是这么糟糕的人啊……比赛刚结束没多久官方微博就发了这样的报道，他们应该也不知情吧……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呢？”

这一层回复已经盖起了高楼，怒火未平的粉丝纷纷把矛头指向了这个粉丝：“哎哟真是666，她不是这么糟糕的人谁是？Fire是？要么你是？”“真他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正主被表里不一白莲花骗得团团转，粉丝也跟着被耍，无语。”“wtmxs，你会看相吗？还看她平时的样子？火眼金睛？孙悟空？”“这他妈别是某上位女主持自己开小号妄图洗白吧？官方微博怎么了，某女还是官方主持呢，说不定从今晚采访开始就已经设计好炒作套路了哦？”

面对山海般呼啸而来的谴责，替她辩解的粉丝选择沉默，再没有出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放下的手机，再抬头的时候，面前的化妆镜里，她的脸颊上流下成行的泪滴。

她无声地看着自己哭泣，心里难过得像被千斤重石碾过。

明明左炎之前积攒的名声那么好，她也这样小心翼翼地在做他的女朋友，希望他的粉丝能够早点接受她，看到她对他的好，相信她能够照顾好他。

然后，说不定哪一天，她们会祝福她和他。

他在意她，也在意自己的粉丝，如果看到她能被粉丝们接受，该有多高兴啊。

明明……像他们说的一样，他的一切都是用自己职业生涯无数日夜的努力和汗水换来的。

他这样用心，他这样好，却因为跟她在一起，被人这样诋毁。

被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骂声围绕，被他的粉丝质疑，甚至被路人看笑话。

粉丝说得没错，这是一等一残酷现实的电竞圈，成绩才是一切，可他却因为恋情而上了官方头条报道，且用词这样难堪。

讽刺。

莫大的讽刺。

对他呕心沥血地研究打法，丝毫不敢懈怠地保持手速，每天刻苦训练十几个小时的付出，和他一心夺冠的梦想而言——

全他妈都是讽刺。

而这一切的起源，竟是因为她。

可她，明明，那么那么想做好啊。

她的哭声渐渐无法隐忍，嗓子里憋闷到疼痛，终于伏在化妆台上大哭。

手机的屏幕忽地亮了起来，她泪眼婆娑地抬头，看到他的名字。

然而下一秒，信号灯闪烁了两下以后，只剩1%的电量终于告罄。

屏幕彻底陷入了长久的黑暗。

她看着手机，顿了很久，缓缓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握在了手里。

像是握住什么这世上最后一根的，救命的稻草。

凌晨一点半，她再次打开了手机，没过一会儿，微信的消息一长串地响了起来。

脱脱连发了十几条问她怎么样，苟霁也发了六七条消息，并且发了短信给她，两个人的结束语都跟商量好了似的，对话框列表一模一样的一句：“再不回消息我报警了！！！”

她心里觉得暖，鼻子却仍旧不由自主一酸。

点进置顶的聊天框，那个人发了两条语音，她点了播放，听到他声音有些着急，“为什么关机？”

过了五分钟，下一条语音是，“我马上到。”

她平复了十分钟的情绪再度崩溃，捂住嘴，立刻给他拨了电话过去，左炎几乎一秒接了起来，她听见他那边有一些风声，想是车子已经在路上了。

她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深吸了一口气，果断地跟他说，“你不要来！现在，立刻，回去基地，好好休息，准备明天的训练。”

他沉默了一刻，再开口，声音有些哑地叫她的名字，“容予……”

她维持不住自己的声音，带了点颤抖泄露出来，眼泪再次滑落，她蹲在卧室的床边，把下巴放在膝盖上，闷声地哭，“算我求你了左炎……你让我自己解决我公司的烂摊子。这件事如果你再替我出面的话，我都没有脸跟你在一起了……”

凌晨的路上车辆稀少，蓝牙耳机里她的难过清晰地传递到他耳中，左炎双手蓦地握紧方向盘，指节直用力到泛白凸起。

高架桥走至下坡，他皱眉盯着前方的路，车速却越来越慢，导航仪始终响得尖锐的超速提示音才终于渐渐平缓下来，直至消失不见。

顿了一会儿，他轻声跟她说，“好。”

他声音在夜风里温柔散落，却又听得出在努力克制情绪，“不要求我，你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我永远尊重你。”

“我知道你能解决好这一切，但如果可以，我想替你把这些讨厌的事都解决掉。”

你不该小心翼翼，你不该时刻担忧，你不该惴惴不安。

你要做开开心心，无忧无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小姑娘。

我的，小姑娘。

你再强大，再无所不能，我却永远都想保护你。

她在电话里哭着跟他说，“不要发微博，不要找联盟，不要跟俱乐部说，也不要跟任何人解释。这些都让我来，我来处理，我会做好的，你相信我。”

她说，“你不要受到影响，明天好好训练，知道吗？”

知道吗。

她声音颤在他心上，带着哭声的鼻音轻柔得像一根小心的羽毛，一下下搔得人心尖酸麻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