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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为狐不归(25)+番外

作者: 水月漪云 阅读记录

☆、番外:药成碧海难奔

又到阴历十五了,天上的月亮又圆了一回,可是一个月也仅能圆此一回,如同人生的聚少离多,分分合合。

我问小严,是不是人不论有多长的寿命,某些缘分却是限定死了的,就像这天上的月亮,一月只能圆上一回。

小严望着月亮,想了想说道,照例说,阴历十六的月亮比十五的还要圆,您盼的那个人一定还能再见着的,就像是阴历十六的月亮,届时一定会更圆更好。

小严的这番话很是讨得我喜欢,于是我今晚便放了她的假,让她不必在跟前伺候,随便去干些什么自己喜欢的。

小严咧着嘴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干巴的像风干的橘皮,我自然晓得小严接下来要去干些什么,自然是打开唱片机听戏去了。

不出我所料,一会儿她的房间里便传来了黄梅戏《天女散花》的唱段。

国色天香世无伦,百媚千娇画不成……

小严是安徽安庆人,不到二十岁来到我身边服务,转眼四十余年过去,小严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翌日清晨,我洗漱完毕,小严给我梳好头,伺候我吃了饭,然后向我报告说道,画展的事项都已安排妥当,日本公司那边也策划好了宣传事宜,届时会请几名东京有名的书画收藏人士出面来配合做好宣传。

我拿着小镜子照着着眼角,似乎瞧见眼角有一条隐隐的细纹,我心里有些慌张,再仔细一瞧,细纹竟再也瞧不见了。我向小严问道,今天侯医生是不是要过来?

小严翻了翻手里拿着的记录我日常安排的本子,答道,侯医生约的是今天上午十点过来。

我朝小严吩咐道,把冷柜里的青提子取半箱子出来,洗净了用竹篮吊在井水里湃着,他们侯家的人都喜欢吃提子。

侯颉来的时候恰好是会客厅里的时钟打整十点钟的时候,他一如既往的守时。

小严将湃好的青提子端上两盘来,侯颉摘了几粒扔到口中,闭着眼睛咂着滋味赞叹道,只有在小姐这里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青提子了,于是索性将一盘全填到肚里去。

我问侯颉,你们家里都还好,孙子也快二十岁了吧?

侯颉抚须笑答道,孙子今年虚岁二十,今年参加高考,打算让他报考和仁医学院,我的儿子出息不大,这个孙子倒像个可造之材。

我和侯颉说道,我和你们家缘份匪浅,你们家到你这一辈算是已经有四代人为我服务了,当年我在东京遇见你老祖的时候,他不过也才二十出头。

侯颉说道,听说当年老祖在东京忽闻国内转来的家变噩耗,一时悲痛之极,差点寻了短见,多亏遇见小姐伸与援手,不光资助了老祖读完了医学课程,还出资为老祖在东京开了一家私人诊所,小姐的大恩,我们祖祖辈辈都会铭记于心,再报答不尽的。

我手里的茶快喝的见底了,我朝侯颉招招手说道,咱们话说的差不多了,你过来见诊吧。

侯颉弯着腰点头说“是”,便将随身带着的药匣子打开,将一个号脉用的小诊取了出来在桌上按好,又将小严递来的丝绢平铺在上面,我方将右手放至脉诊上,侯颉诊完了右手,又号了我左手的脉,及问了我的睡眠及三餐饮食。

侯颉说道,小姐青春永驻,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以前的药照旧继续吃着就可以了。我记得看过当年老祖在日本和小姐合拍的照片,小姐依旧和当年照片上一样青春美貌,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说,小姐就像是吃了防腐剂的,是能和时间对抗的人。

我打断了侯颉的话,和他说道,我今天早上照镜子,隐隐发现眼角出现了一条细纹,仔细一看又找不确切了,这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假性皱纹?

侯颉盯着我的眼角看了好大一会儿,想从上面找到那条假性皱纹,他费了半天的劲,最后终于有所收获了,他吓出一头冷汗来。

我忍不住向侯颉问道,我的不老药是不是开始失效了?

侯颉想了半晌说道,任何药都是有疗程的,服够了一个疗程便能收到应有的疗效,也就是达到了消灭疾病的功能,但是随着时间递增,体内的药力渐渐消减,这疾病再卷土重来,便对抗不住了。冒昧问一句,不知小姐当年服的是谁的药?

听了侯颉的一番话,我心下一恸,我问侯颉,你可听过俄罗斯的拉斯普京神父这个人?

侯颉说道,十几年前的时候看过一部叫《妖僧》的电影,讲的就是拉斯普京的故事,听说在俄罗斯圣彼得堡的博物馆里至今还展览着他泡在防腐剂里的根,有人说他是一个神秘的预言家,有人说他是妖僧,不过听说他总随身携带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药,能治活动物,也能医好人,难道小姐的长生不老药是拉斯普京给的?

我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说道,药是从拉斯普京神父那里拿的,但是那药却不是他的,只怕那药现今再也找不到了,你可还有其他可用的方子?

侯颉有些为难的说道,这百十年来医学进步了不少,但是至今还未发现能对抗衰老细胞的有效药物,医学美容上有拉皮,打玻尿酸美容针等,会有一些短暂的疗效,但是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有效期限短,副作用大,玻尿酸打多了,脸部会发僵,中医也有一些驻颜的法子,比如食用紫河车、鹿胎、燕窝之类的,当然,鹿胎是大补的,最补的却是婴胎,李碧华写的小说《月媚阁的饺子》里不是写了一个买剁婴胎做成饺子的媚姨,那饺子吃了使人返老还春……

那你快给我搞些那种饺子,钱我是是在所不惜的,事到如今,我不能功亏一篑了。我急匆匆的打断了侯颉的话,催促他立即行动去给我把那月媚阁的能返老还春的饺子奉上来,我容不得我的脸上出现一条假性皱纹,绝不允许!

小姐,恕我冒昧的问一句,当年拉斯普京神父给您服用的是什么仙药,竟然保得您几百年青春永驻。侯颉临起身时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问道。

是血,我最爱的男人的血,我和拉斯普京神父约定好了,由他出面取血,每天取得一碗,他分半碗,我分半碗……我哑着嗓子说道,那是一个不会老的人,他的血和我的血便以这种方式流在了一起。

侯颉走了,我站在院中,瞧着他踉跄着身子走在半山别墅的下山路上,他已经是个快要入土的老人了,他们都是凡夫俗子,供我利用驱使的工具。

也许,当年我再多服用一点那个人的血,我的青春就能多留住一刻,想起这些,我心里觉得有些遗憾。

当年,若非那个叫冬妮娅的贱婢偷偷放走了那人,我一定可以再多喝一些他的血,我会给他吃最肥美、最营养的东西,把他养的壮壮的,然后再喝他的血。

拉斯普京神父当年派去追他的人报告说,追到一个岔路口,忽然便没了他的足迹,他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气愤之下,在回大清的路上,我着人将冬妮娅绑上石头沉了湖……

几百年来,我心里愿他还活着,盼他还活着,好好的活着,等着我们再见面了,便如同小严所说的,像十六的月亮,要比十五的月亮更圆、更好的,他终是不会晓得,我亦是饮了他血的人。

记得当年,我让拉斯普京神父给我预言一下我和那人的将来,拉斯普京看了看天,指了指天心的月亮……

等再见着了,我便告诉他,我就是他要找的靓媛的转世,我记得前世的每一件事,我也记得上上一世的事情(拉斯普京神父催眠他时他全部吐露了)。

一阵风吹过,翻开了紫藤架下石桌上放着的一本纳兰容若的《饮水词》,刺啦一声,有一页纸从中被撕开,将一行整齐小楷抄着的词句撕成了两半。

浆成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药成碧海难奔”,是一句写月亮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