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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mber's Moon(1)【CP完结】

作者: vallennox 阅读记录

《Bomber's Moon》作者:vallennox

简介

二战,美军飞行员x英国皇家空军飞行员

“轰炸机之月”在空军行话里指的是适宜执行轰炸任务的满月夜,飞行员能清晰看到目标,然而目标也能看见你。每一次起飞都是一场赌博。

1942-1948,美军第八航空队飞行员x英国皇家空军飞行员。

第1章

俄克拉荷马州的纽维尔,是一个如此小的镇子,以至于孩子们的夏季自行车速度大赛都要分段进行,没人比查克更清楚这一点了,他是连续几年的冠军,直到他决定自己已经长大了,不屑于参加儿童游戏为止。

查克的全名是查尔斯?辛克莱,但没人这么叫他,连他的父母也不。“查尔斯?辛克莱”只有在他闯了大祸的时候用得上,比如三年前的冬天他差点把隔壁戈尔丁先生的农仓烧成平地的时候,又比如上个礼拜他用石子打了教区牧师后脑勺的时候。查克本人申辩这纯属意外,他想打的是圣坛后面墙上的一只谁都没看见的蜘蛛。大家都知道查克和牧师的过节由来已久,而且自此之后查克再也没有出现在教堂里,牧师对此发表了一次怒气冲冲的布道,把六岁的妹妹吓得大哭,担心查克的灵魂将会在地狱的火坑里永远焚烧,并且没有甜点可以吃。

1939年夏天查克拿到了高中毕业证,这张文凭在当时的小镇上十分罕见,因为一大半学生高中一年级就辍学工作,高二再走一半,到了最后一年,课室里就只剩寥寥几个人了。查克原本也打算辍学,因为老爸在烟草田里扭伤了腰,整整一个月无法工作,而镇上的唯一一家杂货店也不让辛克莱家继续赊账了。幸而前一年夏天查克在伐木场打工时多攒了一点钱,只把一半交给了妈妈,其余都藏在工具棚里,再加上在镇上东奔西跑帮人修剪树篱得来的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正好够他读完最后一年。“青蛙人”抓着这件事说了好久,无法相信有人会把货真价实的钞票浪费在学校里。“青蛙人”名叫比利,住在路对面,和查克自小相识,因为常常打嗝而得到了这个绰号。比利自己早早离开了学校,到三十分钟车程外的轴承工厂打工,梦想着搬到纽约。“这些钱本来是可以买一张车票的”,他惋惜道,认定查克遭到了公立教育系统的无耻洗劫。

比利也许是有道理的。耕种烟草不需要高中文凭,伐木场和轴承工厂更不是查克想去的地方,这让老爸很不高兴,质问他“是不是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整整三个月,这个年轻男孩无所事事,要不就用家里的旧猎枪打烟草田里的野兔和老鼠,要不就在镇子里闲逛,短短一个月里偷了五个钱包,被抓到一次,在警察局里蹲了一晚,老爸怒气冲冲地赶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拳把查克打翻在地,用镶了锡尖的靴子使劲踢他,随后把鼻青脸肿的儿子留在灰扑扑的广场上。后来,就在同一个广场上,镇民为查克立起了一个铜像:穿着全套陆军航空队制服,神色凝重地看着前方,手里拿着风镜和降落伞包。基座上蚀刻着他的全名和头衔:“查尔斯?辛克莱上尉,第八航空队”。铜像肯定是参考查克入伍时的照片铸造的,头发梳理得太整齐,表情太严肃。任何认识辛克莱上尉的人都会说,查克是那种适合登上征兵海报的男孩,轮廓分明,深棕色头发外加一双充满希望的蓝眼睛,足够讨人喜欢。遗憾的是太好动,像只精力过剩的牧羊犬。但铜像毕竟是三十多年之后才由市政厅拨款订制的,需要满足人们对战时英雄的想象,逼真度并不是首要考量。此时此刻,铜像所在的地方还只是一小片空荡荡的泥地,查克吐出带血的唾沫,爬起来,冲幸灾乐祸的围观者竖了中指,一瘸一拐地离开。

查克最终在邮局里找到一份收发电报的工作,小小的柜台像个螺壳,而他是一只长得太大的寄居蟹,委屈地缩在里面。像纽维尔这种偏远的地方,进和出的电报都不多,一周能有三封就不错了。办公室里的收音机整天开着,查克咬着铅笔,脚搭在柜台上,盯着天花板,听着那场离他无比遥远的战争伴随着静电噪音淌出来,夹带着沉没的舰船,燃烧的飞机,死亡和难民,丘吉尔和罗斯福。

1940年夏天在查克的记忆里,和其他夏天没什么区别,只是更沉闷一些罢了。但这种沉闷无聊七月末就被打破了,一批征兵信涌进了邮局,让查克和分拣邮件的红发男孩忙了好一阵。查克自己没有收到信,但“青蛙人”和轴承工厂里四分之一的年轻男孩们都被征召入伍了,一时间镇子上的酒吧都挤满了穿着簇新制服的新兵。比利向查克炫耀帽徽和擦得锃亮的皮鞋,安慰他“别担心,会轮到你的”。教堂几乎每隔两天就敲响婚礼的钟声——男孩们都急着在走之前把戒指套到心爱的女孩手上。陆军卡车队驶入纽维尔的那天,哭肿了眼睛的姑娘们都站在路边,目送新婚丈夫离开,整个镇子都弥漫着一种介乎郊游和葬礼之间的微妙气氛。满载新兵的卡车在凹凸不平的干燥泥路上扬起了久久不散的烟尘,查克在邮局办公室里盯着这团土黄色灰尘看了一会,关上百叶窗。

因为缺少人手,轴承工厂开出了更高的时薪,罗斯福想打仗的传言甚嚣尘上,波音公司和洛克希德马丁公司一张接一张地下轴承订单,胃口越来越大,以便满足飞速攀升的战斗机需求。查克犹豫了不到一个星期,辞掉了邮局的工作,投向了轴承厂的流水线。每天早上不到七点就从家里出发,天黑才回来,那时候家里通常都已经吃完晚饭了。老爸为此感到高兴,在这位烟农心目中,只有涉及车间和农田的工作,才叫真正的工作。

然而查克并没有在车间待很久。1940年11月5日,总统大选尘埃落定,罗斯福安稳地回到了椭圆办公室,不到一个月,又一批征兵信陆续发下来了。查克从工厂回到家的时候,一个眼熟的信封就躺在餐桌上,在盛着冷肉和马铃薯泥的盘子旁边。两个妹妹趴在起居室地毯上玩积木,连头都没有抬起。妈妈背对着他在厨房里洗碗,老爸陷在沙发里抽烟,接连不断地喷出烟雾,像个生气的热水壶。谁都没有看查克,但查克知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封信上。他坐下来,拆开信,读了两遍。

“说什么了?”老爸大声问,咬着烟斗。

妹妹们争抢一块红色积木,动手打起架来,梅吉的手肘磕到苏西的下巴,最小的妹妹跌坐在地毯上,大哭起来。妈妈砰地放下沾满泡沫的炖锅,用围裙擦擦手,过来分开两个小女孩,扫开积木。查克走过去,拿起扔在沙发上的兔子玩偶,逗弄哭得满脸通红的苏西。

“信上说什么?”妈妈问。

“‘在指定时间前到当地征兵处报到’。”查克说,妹妹对兔子不感兴趣,继续尖叫,“‘指定时间’是下星期五。”

“你可以不去的,对吗?把信烧掉。”老爸咕哝道,从鼻孔里喷出一股烟雾,“这场仗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

“爸,这不是毕业舞会,我不能说不去就不去。”

老爸继续自言自语,抱怨这封蠢透了的信,说罗斯福只是做个样子,不敢真的把美国士兵送到欧洲去,年轻人应该待在工厂和农田里,而不是被弄到大海另一边,诸如此类。查克早就走神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以一种陌生人的目光打量这个客厅和里面的人,他以前从未留意过墙上剥落的石灰,以及遮盖破损地板的难看油毡布,客厅兼作餐厅,总是弥漫着一股油脂和水煮甘蓝菜的气味,混杂着烟草和轻微的胡椒辣味。十六岁那年赢回来的中学橄榄球锦标赛奖杯放在五斗橱上,擦得一尘不染。

我要走了,查克想,这个想法带来了一阵如此强烈的恐惧和喜悦,他几乎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