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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mber's Moon(34)【CP完结】

作者: vallennox 阅读记录

飞机远去,基地恢复了那种手术室般的安静。路易走向查克的宿舍,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开门的时候鸭子跑了出来,一团跳动的羽毛,吓了路易一跳。鸟儿停下来梳理了一下翅膀,一摇一晃地沿着走廊出去了。

房间像个海难后被遗弃的船舱,几个纸箱占据了墙角,上面是查克歪斜的字迹,写着“乔迪”。半满的行李箱躺在地上,衣服和杂物胡乱堆在里面,新来的那两个中士还没来得及完全拆包行李。路易在查克床上坐下,抱住他的枕头。床头柜上放着一只摔坏了的手表,指针停在四点二十分,不知道是凌晨还是下午。嵌着剪报的相框原本也应该放在那里,现在不知所踪。路易在地上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他把柜子推开一些,看了一眼床头柜和墙壁之间的夹缝,也没有。抽屉没有锁,因为他的动作而晃开了一条缝,路易犹豫了几秒,拉开了抽屉。

相框就在那里,正面朝下放着,像是查克不想再看见那张剪报似的。路易把它拿起来,注视着那三张油墨印刷出来的脸孔。现在他们都死了,成为了报告上的一个呆板的数字。

他站起来,把相框塞进衣袋里,离开了宿舍,特意让门半开着,免得鸭子觅食回来的时候被关在外面。

——

见到小溪的时候,查克终于走不动了,跪在冻硬的淤泥里,俯身喝水,然后洗了洗脸上和手上的泥。枯干的芦苇丛稀稀疏疏的,不能提供什么遮蔽,白天比晚上更危险,这地方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荒僻,不远处就有农场。他昨晚看见的村子实际上是个小镇,时常有农民拉着一车车的马铃薯或者白菜往那边去。也许他可以打昏一个,抢几个马铃薯,但在此之前他得先吃点什么,他的胃在饥饿中扭绞,仿佛填满了碎玻璃。

喝够水之后查克躲回树林里,捡了一根树枝,扫开落叶,在泥地上写写画画,想搞清楚自己在哪里。这里应该离柏林不远,几十公里,大概,轰炸机是在柏林西北面某处被高射炮击中的,加上他们滑翔了一段路,也许是哈费尔堡。查克努力回忆柏林和汉堡之间到底有什么,但除了一片点缀着森林的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阳光穿透云层,从树冠的空隙里洒下金色小光点,通过太阳和树干上苔藓的位置,很容易就能判断方向。以查克现在站着的地方为参照点,小镇在西南面,正西方就是德国-荷兰北部边境,查克粗略估算了一下距离,如果只靠步行,就算一分钟也不停,至少也要三天整才到,算上中间可能遇到的哨站和国防军,那可能花上一个世纪也走不到。

他也不见得有别的选择了,只能试试看。在此之前,他需要食物。

查克沿着一条动物踩出来的小径摸到农场边缘,茂密的树林在这里戛然而止,紧贴着草场围栏的树都被整齐砍倒了,灌木也被清理掉。俄克拉荷马老家的农民也会这么做,剥夺狼和狐狸的藏身之处,免得它们趁机拖走游荡到围栏边缘的小羊羔。查克趴在草丛里,审视着农场。谷仓前面拴着两只狗,这是他最大的敌人,查克得找个办法绕过它们。

他在树林里等到傍晚,睡过去好几次,醒了就盯着农场里的动静。快天黑的时候砖砌小房子里亮起灯光,有个姑娘拿着什么东西出来了,拴在谷仓前面的两只狗兴奋起来,上窜下跳,女孩把手里的东西扔给它们,狗埋头大吃,互相推挤着。女孩看了它们一会,回到房子里去了,关上门。

查克继续等到房子里的灯光熄灭,才悄悄接近农场。为了不让狗发现,他绕了很大一圈,从马厩后面翻过围栏,这是下风处,加上马匹的气味,狗应该察觉不到。他弯着腰跑到谷仓背面,寻找入口,门锁着,但旁边有个简陋的窗洞,用薄薄一层布盖着,他从那里爬进去,摔进厚厚的干草堆里。响声惊扰了鸡舍,那些肥胖的鸟儿们不安地挪动,发出畏怯的咯咯声,查克大步走过去,摸出了四五个鸡蛋,直接敲开,把蛋液倒进嘴里。

烧灼般的饥饿感暂时退下去了,查克又摸了几只鸡蛋,塞进口袋里。一个麻袋放在鸡舍旁边,查克解开袋口,里面是干玉米粒,像石子一样坚硬,他也抓了一把,填满口袋,继续在谷仓转圈,寻找别的可以带走的食物。真正的大奖是木梁上挂着的风干火腿和香肠,为了防止动物和像查克这样的小偷,吊得很高,查克拖来两个装马铃薯的板条箱,摇摇晃晃地站在上面,抽出小刀,先切了一小片火腿塞进嘴里,边嚼边割下旁边两根手掌那么长的香肠。

谷仓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闪烁不定的光线窜了进来,刚才那个女孩进来了,一手提着锌皮水桶,一手抓着提灯,一根粗短的蜡烛在里面燃烧。是查克先看见了她,但也来不及躲藏了,在那可怕的、紧绷的几秒钟里,飞行员和女孩面面相觑,都被对方吓到了。

水桶砰地掉到地上,女孩尖叫起来。

第28章

一切都和查克不小心烧掉邻居家谷仓的那个晚上一模一样,只不过挥舞着双筒猎枪的中年农夫换成了举着草叉的老妇人和她尖叫不停的孙女。查克能轻易放倒她们两个,但要是他这么做了,可能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大兵狼狈地跳下箱子,从来时的那个窗户逃跑。老妇追了一段路,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拄着草叉喘气。女孩放了狗,那两只长满尖牙的动物绕过谷仓扑来,其中一只还拖着铁链,啷啷作响。扭伤了的那只脚踝疼得钻心,查克咬牙翻过围栏,在草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继续往森林逃去。围栏勾住了其中一只狗的链子,它猛地被拽了回去,原地打转,汪汪狂吠。另一只跃过木栏,半跑半跳,扑向查克,咬住了他的裤腿。查克用另一只脚猛踢这只动物,逼它松了口,在它再次扑上来的时候一拳打中狗的下巴,狗哀嚎了一声,逃跑了,夹着尾巴。

查克在漆黑一片的森林里跋涉了好一阵子,也许是三十分钟,感觉像两个世纪。安全起见,他在水流和缓的地方趟过了小溪,免得狗循着气味再追上来。溪边倒着一棵巨大的枯树,查克爬进被蛀空的树干里,蜷缩起来,有什么毛茸茸的啮齿类被惊扰了,在腐叶里沙沙地逃跑,许多小爪子在黑暗中擦过查克的脚和手背。

查克摸了摸肿胀的脚踝,叹了口气,他必须想办法阻止脚踝的情况继续恶化,否则就别指望能走到荷兰边境了。他知道法国和荷兰的抵抗组织零碎地在边境活动,因为皇家空军曾经趁着黑夜给这些散兵游勇空投过无线电部件和武器。他们是查克返回英国的唯一希望。

他换了几个姿势,把头靠在枯死的木头上,试着睡觉。没过几分钟又冷得爬出来,把散发着霉菌气味的枯叶扒进去,堆在身上保暖,顾不得里面的泥和虫子。路易要是能看见他现在的样子,多半会皱起鼻子,就像他发现查克不会正确使用甜品叉时一样。

路易。查克在脑海里悄悄念这个名字,在枯叶堆里挪动着,寻找一个不至于引起疼痛的姿势。他肯定认为查克已经死了,因为路易的防御机制就是这样运作的,先抓住最坏的设想不放,以免受到希望的伤害。查克思忖着自己要怎么向少尉描述今晚的遭遇,应该保留被狗追的部分,一个字都别提偷鸡蛋。

他没能睡多久,刚闭上眼睛就被狗吠和挥刀砍树的咔嚓声惊醒了。苍白的光线从树干的缝隙里透进来,查克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处,屏住呼吸,听外面的声音。这肯定是个很大的搜索队伍,因为人声从各个方向传来。他凑到狭窄的木头裂缝旁边,观察外面到情况。十一点钟方向的树下,有一只狗在嗅闻着灌木丛,两个穿着松垮垮衬衫和背带裤的农民跟在后面,都扛着猎枪,这两个都头发花白,其中一个没了右眼,估计这就是为什么没被送上前线。查克估摸着放倒这两个老家伙的可能性,不高,但不是没有,如果他们分头行动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