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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mber's Moon(37)【CP完结】

作者: vallennox 阅读记录

新公寓太过安静,路易有时候整晚睡不着,在台灯下盯着布满修改痕迹的方案,查克在相框里看着他。剪报上的照片实在太模糊了,路易拿起相框,轻轻擦掉上面的一点灰尘。这是他的私人幽灵,看不见,但沉甸甸地压在肩上。

登陆日期定在五月某天,具体时间在行动前几小时才会公布,以防走漏风声。空军特勤队也终于敲定了“缴税”行动和“闪烁”行动的方案,分别由617和218中队负责执行,至于如何对付敌机,特勤队得出的结论完全符合皇家空军的一贯作风:硬着头皮起飞,祈祷好运。

就在英美联合指挥部忙着调配侦察机的时候,登陆日期延后了,改在了六月某天,给了皇家空军一点喘息空间。6月6日凌晨,命令发下来了,登陆就在今天早上,六点半。

这天狂风怒号,厚厚的云层从海峡延伸到诺曼底海岸,翻滚着,没有散去。617中队驾驶着兰开斯特轰炸机首先出发,218中队的斯特林轰炸机跟随其后,在加来和安提佛岬角分别投下“窗口”,在德军的雷达上制造出大批战机集结在加来海峡的假象。弄盲了雷达之后,1800多架B-17飞行堡垒分批从东安格利亚的各大空军基地起飞,在数量更多的护航机陪伴下飞向那四个即将广为人知的海滩。

路易从曼斯顿基地起飞,开的是一架全新的喷火四型战斗机。曼斯顿曾经是600中队的基地,因为损毁严重一度被废弃,今天又重新迎来了战斗机队。海峡上空的云层令人担忧,飞到云层下方的时候路易的手心开始出汗,他不停地往上看,害怕涂着黑色十字的Me

109突然出现,按照纳粹空军的习惯,这种云层里一定躲着野蜂一样的战机。在他下方,皇家海军的5000艘舰船正冲向法国,要是路易不能替他们挡住斯图卡轰炸机,这些战舰永远也见不到诺曼底的海岸线。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Me

109,也没有斯图卡。路易目光可及之处,都是皇家空军的圆形靶心和美国陆军航空队的白色星星。左舷稍高的地方是一群野马战斗机,速度慢一些的B-17轰炸机在下方不远处。野马们加速上升,穿透了云层。路易看着他们消失,打开无线电,询问前方的情况。

轻微的电流噪音。“什么都没有,长官。”一个声音欢快地报告,听起来很年轻,“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天空。”

无线电里爆发出一阵兴奋的喃喃,有人吹了声口哨。路易向上爬升,攀到云层之上,蓝天在他面前展开,初升的太阳给云彩涂上薄薄一层淡玫瑰色。他难以置信地转了一个圈,四下搜索,纳粹空军今天没有来,也许以后再也不会飞过这片天空了。他忍不住笑起来,清了清嗓子,想减轻喉咙里那种堵住的感觉。“你真的该看看这个,辛克莱中士。”路易对挡风玻璃说,摘下风镜,用戴着手套的手擦了擦眼睛。

更多的飞机越过云层,爬上这片澄澈的蓝天。野马战斗机和它们的大个子朋友们继续深入法国内陆,既然来了,不能浪费高爆弹。但喷火已经不能陪伴了,路易转了个弯,战斗机沉入云层,重新回到诺曼底灰暗的海岸上方。一万五千英尺之下,沙滩上的鏖战刚刚开始。但对于路易来说,战争到这里告一段落。

——

1945年5月8日,欧洲停火。

路易?林登1945年5月11日退役,授予上尉军衔。六月初,他回到了比根山基地,这次是为了接弟弟回家。小墓地疏于打理,围栏倾倒,十字架都已经蛀坏了。棺材被挖起来,放到灵车上,送回坎特伯雷,在家族礼拜堂里重新举行了葬礼。出席的人不多,只有父母和特意从西班牙赶回来的阿尔伯特叔叔。

“我亲爱的小家伙。”叔叔一看见路易就张开双臂,把他揽进怀里,“你们多么了不起,我很高兴这一切都结束了。”

路易对着叔叔的衣领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是个阴天,没有下雨,但森林和草地里渗出湿漉漉的寒意。路易在黑色西装外面套了件长大衣,还是冷得发抖。他故意落在后面,等所有人都走了,又回到冷冷清清的墓地里。

他选了一棵柏树,在小礼拜堂后面的隐蔽角落里,并不偏僻,也不过分显眼。沾着泥的铁铲并排靠在墙上,他拿了一把,脱掉大衣,着手在柏树下挖坑。

镶着剪报的相框沉甸甸地坠在衣袋里,他最后看了一眼查克,用手帕包起这件金属装饰品,放进土坑里,埋上。之后他靠在树上站了好一会,试图理清自己有什么感觉,也许什么都没有。

淅沥小雨下起来的时候,他也走了,沿着满是泥浆的小径穿过草地,没有回头。

——

整个夏天,路易都住在家里,看书,偶尔画素描,大多数时间在小溪边发呆,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也没有特意去想。阿尔伯特叔叔提议介绍他去外交部工作,英国驻巴黎大使馆正好需要一个防务参赞,路易婉拒了,见识过特勤队指挥部之后,他再也不想踏进任何一个办公室。

他还会梦见比根山基地,在他的梦里,时间永远是1940年初夏。查克也在那里,他的B-17总是飞在十一点钟位置,这不合理,但谁要和梦境争论合理性呢?无线电频道里有威廉的声音,年轻又雀跃,有时候甚至哼起歌来,路易不得不提醒他闭嘴,不要滥用无线电。

然后他在黑暗中醒来,还没到凌晨四点,夜晚还很长。

圣诞节过后,路易搬到了伦敦。林登家在摄政公园附近有一间公寓,父亲从海军指挥部退休之前常常住在那里。路易住进去的时候,这房子已经空置好几年了,盖在家具上的防尘布落了厚厚一层灰。路易躲进这个安静的空巢里,就像苍头燕雀躲进树洞深处。除了偶尔参加RAF的聚会,根本不出来。

直到1946年春天,有人敲响了门。

那是早上十点,一个尴尬的拜访时段,早餐刚过去,午餐还很远。路易窝在书房里,听见男仆走去开门,和来客轻声交谈。过了一会儿,男仆轻轻推开书房门,宣布乔治?卢瓦索上尉来访。

这未免太不寻常了。路易匆忙系好领带,换了一件外套,到客厅里去。男仆已经送上了茶和点心,但卢瓦索并没有坐下,解释说自己现在并不住在伦敦,时间不多,遗憾不能享受茶点,只是顺路过来打扰,以皇家空军的名义向路易提出邀请。

“什么邀请?”路易问。

“邀请你来皇家空军柏林基地。”卢瓦索摘下手套,塞进外套口袋里,“你当然知道我们现在和苏联人是什么情况,对吗?柏林基地需要像你这样的明星飞行员,林登,守卫一条新的前线。”

“我退役了。”

“从来没有飞行员会真正退役,如果你明白我意思的话。”

“也许我会。”

卢瓦索只是笑了笑,就像他一眼就看出路易没在说真话一样。

“给我点时间考虑。”

“我后天回柏林。如果你决定好了,你知道要去哪里找我。”卢瓦索向大门走去,男仆先他一步,打开了门,“日安。”

第31章

在离德法边境不到二十公里的一个小镇郊外,汉娜早早起来,从墙上取下镰刀,去割喂鹅的草料。

汉娜今年十四岁,妈妈说她已经是个大女孩了,再过两三年就该结婚。提到结婚,汉娜立即就想起以前住在对面的于尔根,满脸雀斑的于尔根,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她和于尔根一起长大,在同一条河里学游泳,同一片草地上放羊。但于尔根四年前参军去了,没人知道他最终去了哪里,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没有回来。汉娜不想和其他任何人结婚。

小鹅两个月大了,看起来完全像大鹅,吃起螺蛳和水草来就像推土机。汉娜没见过推土机,是老师告诉她的,老师也参军去了,在汉娜的词典里,参军就是生死不明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