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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之怒(127)

一天一夜未睡,已过知天命之年的李老将军并没有显得很颓废,相反反而精神奕奕,倒是两位当家夫人略显疲惫,更多的是因为担忧而眉头紧锁。

“阿爷,阿爹/大伯……”两个孙儿感受到气氛的凝重,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很是恭谨的向各位长辈问好后呆站着。

“坐。”李承训看了看父亲,抬手道,等两个孩子坐下了,全场又陷入沉默。

“阿爹,可是出了什么事?”李远忧感觉到身边堂弟的坐立不安,干脆替他问出来。

“父亲。”李承训望着自家老爹,李多祚一直闭目思考,听到儿子的召唤,方叹了口气,睁开眼看着自家孙辈,一时间表情沧桑,竟似比过去苍老了不少。

“远忧,远佞,你们也大了。”李多祚叹息一声,“我给你们起这两个名字,本也是希望你们一个远忧,一个远佞,然世事多舛,身为我们将军府的人,到底做不到真正的远忧远佞。”

意识到事情并不是如之前所想,甚至可能更为严重后,两个孙儿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乖乖听着。

“你们常年与神都世家子弟厮混,朝政的事情,可知悉一二?”

李远佞一脸懵逼,李远忧却有点数:“只知今日宫中并不是很太平,不过多是些……”他沉默了一下,有些脸红,“多是在说些宫闱之事……”

“哦,比如?”

“额,真要在这说这个?”

“说。”李多祚又微微闭目,正儿八经的应道。

“哦,前阵子说那个严青镕伤了脸还能争宠,独霸皇上好多天,现在又听说这些日子张易之和张昌宗不知使了什么手段 ,把宠又夺了回来,每日端茶送药都不借他人的手,朝臣想要见一下都不行。”李远忧挑拣着能说的,说着说着不知道脑内是个什么样的小剧场,脸都红了,他有些痛苦,“阿爷,真的要全说啊?阿娘在这呀。”

“……”

“罢了,差不多是如此。”李多祚叹气,对自己这个长孙很没辙,“那么,皇上病重,你们可领会得这背后的含义?”

“可皇上不是一直病重吗?”李远忧的回答异常纯真。

“……”看众长辈表情,他们很后悔把这个小辈带进来。

李远忧也知道自己有些犯蠢,下意识的把情况往最坏处想,不由得大惊失色:“莫非那两个男宠想谋朝篡位?!”

“堂哥,他们把持了皇上,就把持了朝政……”李远佞受不了了,“到时候皇上若是有个什么,咳咳,那遗旨的内容不就是任他们,那啥。”

李多祚摇摇头,指着李远忧:“亏你虚长两岁。”

李远忧羞惭低头。

“远佞说得没错,皇上终究年迈,难保有一日不会出什么差池,到了那个时候,大周江山决不能任两个男宠糟蹋,我们为人臣子,必须做点什么。”李多祚道,“昨夜,张相来了。”

“张……”张柬之!是他!两个孙儿俱都大惊,目前整个大周最靠谱的宰相,非张柬之莫属了,而整个大周最郁闷的宰相,也非他莫属。毕竟少有宰相会被男宠一而再再而三的喂闭门羹。

李远忧一旦被提醒,思维自然还是正常的世家子:“阿爷,莫非我们,真要……”

李多祚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沉声道:“昔太宗于玄武门发动兵变,登上皇位,励精图治,方开创了大唐盛世,我们李家蒙受高宗大帝恩宠,才得以有如今之家业。无论如何,皇恩浩荡,万死难报。如今奸佞当道,权势滔天,甚至敢以下犯上,挟持皇上。以卑贱之躯意图毁我大周的基业,我们身为臣子,若是袖手旁观,岂不是妄受皇恩,可堪为臣?”

全家都被他这番话镇住,两个孙子战战兢兢的,反而是李老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父亲,何时?”李承训也不多问,正襟危坐。

李多祚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心境中,他沉着脸思考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十日后,逼宫。”

“什么?”两孙子惊呼。

即使不是第二次听到,李承训在内的其他人还是忍不住眼皮跳了跳。

“逼宫,然后呢,阿爷?”

“斩杀奸佞,效仿古礼,请皇上禅位于太子,还唐于李!”李多祚面容冷肃,这位靺鞨族出身的将领少时以军功立足名将林立的大唐,征战杀伐多年,后虽然卫戍宫廷多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现在谈话间杀气毕露,隐约可见当年威势。

两个小子眼睛都亮了起来,激动的直喘气。

“你们也大了,我在你们这个年纪早就不知道得了多少军功。兹事体大,攸关我全族,每一个子弟都不可懈怠,你们这些年也不曾落下弓马兵事,是时候出来担起责任了。”

“阿爷,阿爷,我们要做什么?!”李远忧眼睛都红了。

“跟随你父亲,带我李家子弟,杀入玄武门!”

死寂,只有小辈粗重的喘息。

李多祚缓缓站起来,身姿挺拔而威武:“天佑大唐。”

李承训随之站起来,亦沉声道:“天佑玄武门。”

风云再起,玄武门之变的阴云尚未完全的散去,大唐的传承却又要围绕它再起波澜,只是这一次,不知这玄武门是否依旧是李唐的福地,还是就此,成为死地。

而与此同时,奉宸府某侧殿的客房内,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人缓缓走了进来。

鹤唳正哼着歌儿,抬手打量着腕子上的锁链,双腿晃动着,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很是欢快。

看到来人,她眯了眯眼,展颜一笑:“你来啦。”

“恩。”来人坐在床边,“等他出去不容易。”

“看不出啊,青山竟然没发现你。”

“他发现的。”来人平淡道,“但毕竟,我比他更应该出现在这里。”

“哈哈,对哦……听说你失宠了?青`镕`君~”

严青镕的面容在一半的面具下闪着冷光,他平静的点点头:“恩,没撑住。”

“好吧~”鹤唳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转而问,“你怎么发现我的呀?”

“上官婉儿。”严青镕言简意赅,“你走不走?”

“走呀,当然走……不过这个……”鹤唳抬起叮铃叮铃的双手双脚。

严青镕看了一会儿,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却举着不动:“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这几日宫中恐有变。”

“哦?”

“我没法守在皇上身边……你替我。”

“……”鹤唳见鬼一样的瞪大眼,“我的天!亲爱的,人家八十了!你,你你你!”

“无关男女之情。”严青镕被鹤唳看得耳根都红了,羞愤道,“无论如何,她于这天下,都尽心竭力,无愧于圣明二字,纵使有千般不是,也不该被奸佞所害。”

“哦。”应对严青镕一副慷慨的样子,鹤唳却兴致缺缺,她想起了吕雉,那么美艳霸气,在绝对的男权中活得如烈焰一样,武则天纵然是比吕雉厉害的,可她太老了,老到她提不起兴趣。

“你答应了?”

“定个时间吧,我还有别的事儿呢。”

严青镕沉默了一下,道:“十日,就十日。”

鹤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小年轻知道了什么就该说出来,你这样大家怎么好好办事嘛。”

“就十日。”严青镕咬牙,“我所知不多,业已无计可施,找你也是以防万一,若你实在不愿,我也不会就此离开。”

“成成成!”鹤唳无所谓的抬起手,“来吧,再不走他就打饭回来了。”

“无妨。”严青镕真的几刀砍掉了细细的锁链,却并不担心的样子,“我观察过他,虽无完全把握,但若真的遇上,也并非全无一战之力。”

“……”鹤唳的眼睛唰的亮了起来,一获得自由就巴上严青镕,抓的死死的,“真的!?你那么厉害?!你有什么绝技吗?快速好学的!教我呀我可是要为你守护女皇陛下的人呀!”

严青镕连拖带扯的往外走,青筋直跳:“十日。”

“十日十日!时时日都行!嘤嘤嘤!”

第93章 第十天晨

外界的风云诡谲对皇宫似乎毫无影响,像严寒一样被死死的挡在了厚厚的帷幕外。

鹤唳一身轻薄的宫装, 正躲在角落里……系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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